第212章 番外(十)
阴暗潮湿的大牢内,除了进来时的那扇门能透进来些许光亮,其余的光都被黑暗吞没,仿佛进到这里,你就是坠入了黑暗,那些外面的光明再与你无关。
发霉味道刺激着鼻腔,角落里几只浑身肮脏的老鼠爬过,发出“吱吱吱”声,牢房内时不时传来牢犯病怏怏的呻吟。
大牢内最里面的一间大牢内,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颓废的坐在地上的稻草上,他的四肢皆被玄铁锁链锁住,钉于阴冷的石壁上,活动范围只在半个牢房。
光看那双鹿皮靴可看出,此人未进大牢前,乃是个位高权重的朝臣。
皇家天牢乃是重罪之人进的地方,不论你是王子皇孙,还是权臣将相,进到了这里就是重犯一枚,身前的功与名皆是一纸空文,等待着他的要么是终身监禁,要么就是问斩。
“藏了这么多年,你总算是出现了,洛高宁洛丞相,或许我应该叫你本来的名字,幽君。”
牢门前,一头白发的余疏行不知何时出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余疏行狡黠一笑,道:“如何?这牢狱的滋味不好受吧?需不需要我向皇上美言几句,让他把你的罪叛得轻一些。”
幽君似乎是早就料到会有眼前这一幕,面上无丝毫的惊愕,反而异常的平静。他道:“剑神既然都识破了我的身份,又何必来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假慈悲?”余疏行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呵呵!我何时对你慈悲过?对你慈悲就是狗咬耗子,我有那么爱多管闲事吗?我只不过是做我当年没做完的事,何来慈悲一说,幽君首领莫言自作多情。”
幽君动了动手腕,锁链随之叮当作响:“剑神所言极是,像我这样罪大恶极之人,委实是不配得到‘慈悲’,是我高看自己了。”
余疏行冷笑一声,道:“你主子确实是个搅风搅雨的好手,你也是得了他的真传,躲躲藏藏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着要颠覆大齐江山。”
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得紧。
余疏行道:“不过你是个聪明的人,想着通过削弱江湖势力来对付皇室,这样皇室就是自断一臂,等你壮大起来也无人能奈何你。”
幽君坦荡的道:“没错,我就是如此打算的。”
见他承认得痛快,余疏行冷笑道:“你倒是承认得坦荡。”
幽君淡笑不语,从稻草上起身,往余疏行所站的方向走,一身的锁链因他的动作,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道:“事情都败露,自己也成了别人阶下囚,还有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就承认好了,省的剑神在这里费心揣测。”
本想着此人云游四海去了,江湖中的一切都放下不管,自己便有了可乘之机,便大肆怂恿隆安帝镇压江湖势力,引起江湖中人不满,揭竿起义,从而达到内乱的效果。
显然,这第一步棋走的确实是不错,隆安帝也很配合的成了他解决江湖门派的傀儡,对他的提意都是言听计从。几盘棋走下来,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占据优势,便直接光明正大的提意让隆安帝动手镇压五大宗门,以及临江山庄。
眼看着临江山庄毫无反应,他便得意的认为对方技穷。殊不知,临江山庄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傻子,直接就把云游四海,不问世事的余疏行给请了回来。让他更加意想不到的是,余疏行手里有先帝的龙鳞令,直接成了反杀他的锋利武器,让他输的一塌糊涂。
顷刻间,他的复仇大策崩塌得彻彻底底,一盘即将得胜的棋局也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满盘皆输的彻底。
余疏行道:“说得对,我的确不喜欢揣测别人,即使对我来说,揣测一个人的心思于我而言轻而易举,但我更喜欢直接动手解决了这个人……就比如你!”
说罢,他直接伸手往锁住牢门的大锁上一弹,只听“叮当”的一声,门上的玄铁大锁以他弹中的那一处为中心,迅速的出现裂纹向四周延伸,“叮咚”一声裂成了几块碎铁,掉到了地上。
登峰造极的剑心境界,非常人能匹敌,光是轻轻这么一弹,就足矣让江湖中不少高手望尘莫及。
牢门被打开,余疏行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和幽君面对面的站着。
“所以,你不如来猜猜,我会如何解决!掉!你!”余疏行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就这样看着幽君,光洁白皙的脸庞,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刺骨的寒意,周身散发出冷冽的杀气,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杀神,使得幽君不寒而栗!
甚至隐隐的闻见了淡淡的血腥味。
幽君默默无言的跌坐在稻草上,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那张脸庞,看不清神情,整个人就像是冰雕,说什么都是充耳不闻,但他的被锁链锁住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那是来自弱者对强者的恐惧与战栗,是出于本能的惧怕。
牢房里漆黑一片,换个普通人来只能看见里面的白衣人一动不动的坐在稻草上,然而习武之人视力非常人能比,幽君那点小动作自然是没逃脱他的眼睛。
“当年枫桥谷一战,你主人的项上人头被我砍下来,此时正摆在临江山庄内,用来祭奠我死去的师父。”余疏行一脸冰霜,周身散发出金石撞响的杀伐气,“而你,将会和你主人一个下场!”
幽君道:“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剑神能给我个痛快……啊!”
话音未落,他喉间一紧,余疏行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出现在他身前,一只手紧紧的掐着他的喉咙,满眼戾气的看着他。
余疏行阴鹜挑起眉,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捏的幽君脸色苍白,他声音低沉危险的道:“你有什么资格在本尊面前提要求!?给你个痛快,别痴心妄想了,我要让你在漫长的折磨下生不如死,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幽君被他掐的眼睛翻白,呼吸困难的看着他,艰难的挤出一句话:“剑神杀了……我又如何,我羯拓族……后裔定会报此血仇,用大齐万千……百姓的血来祭奠……族人!”
余疏行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似笑非笑的道:“后裔?你还真会夸大其词,就凭二十年前从我手底下逃脱的那群废物,也敢在我面前叫嚣。不过也正好,本尊二十年前大意了,尽让你们这帮漏网之鱼如今有了可乘之机。”
顿了顿,余疏行道:“既然你都被抓了,你那群羯拓族废物,想必也在帝都内,等着你给他们下一步的指示,也好也好,本尊难得来一次帝都,他们此时身在帝都,正好顺了我的意,省了我不少的麻烦。”
“你想干什么!?”幽君顿时察觉到他话里的深重杀机,心里慌了起来。
余疏行道:“我想干什么?你不是早在二十年前枫桥谷那场大战中就知晓了?”
他想一次性的解决掉所有帝都中残余的羯拓族势力!
“余疏行,主人已经死在你的剑下,你还有什么怨气冲我来!不要动我的族人!”幽君大吼道。
羯拓族人在经历了二十年前枫桥谷的那一战,大部分的族人已经折损在其中,如今这些存活下来的都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捡回来的一条命,而亲自送他们去鬼门关的,就是面前这个人。
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才有所好转,如果在被余疏行这么一动手,就是彻底的灭族,自此以后羯拓族再无后人!
余疏行俯下身,语气带着讽刺的道:“现在知道怕了,早的时候大言不惭的提意镇压临江山庄,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
幽君满脸不甘的看着他,最后妥协似的跪在了余疏行面前,恳求道:“羯拓族当年被平帝灭族,残留下来的这点族人已是不易,经不起折腾了,算我求你放过他们吧。”
“放过他们?”余疏行狞笑道,“那你们当年挑起江湖纷争时,可曾放过五大宗门里无辜的人?可曾放过那些无辜惨死于纷争中的黎民百姓?可曾放过我师父顾禀叶和北君银月?以及梧桐阁的凤清,阿故的母亲凤汐?就是因为你们,我师傅早早离世,北君痛不欲生归隐山林,凤清含恨自刎,凤汐辗转世间,最后不甘死去!”
若是羯拓族满脑子想着的不是复仇,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后面那些悲剧也不会发生。
亲人相离,爱人相杀,血溅清泪,阴阳相隔。
闻言,幽君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余疏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当年陷害过我身边人的羯拓族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至于你……”
说罢,月如故直接拔出玉箫中的权利,寒光一闪,幽君只觉得四肢剧痛,“咚”的倒在地上,他想爬起来,手脚却使不上劲,只因他四肢经脉俱被斩断。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一口气还没喘过来,紧接着余疏行又是凌厉骇人的一掌打在他胸口,一口血猛地吐出,溅红了身上的白衣。
丹田之处,原本充盈的内力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顿时意识到,自己周身武功被废,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就应该受到千刀万剐,以偿还你和穆轩双手鲜血犯下的罪孽!”
幽君还想说话,却突然感觉胸口一凉,低头看,一把寒光冽冽的剑从他的胸口穿过,潺潺鲜血正沿着剑身流出。
剧痛之余,幽君握住剑锋,猛地往前一倾身,剑刃又往他胸口捅进三分,血流如注,他哑着被血堵住的嗓子,对余疏行道:“给我个痛快吧!”
见他往前倾身,余疏行露出些许错愕,随即手上发力,倏的把剑拔出来,连带起一串鲜红的血花。
不等他开口说话,幽君眼神一利,用锁链绞住软剑,致使剑身横在他身前,随即二话不说脖子就往剑身上一抹,登时血花飞溅,
幽君身体的瘫软倒在地上,脖颈上的断处冒出潺潺鲜血,一身白衣被染成了一身红衣,他的头颅则滚到了发霉的稻草堆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余疏行,愤恨怨毒的神情在眼中淋漓尽致,看起来恐怖无比。
余疏行看了几眼地上的尸体,最后收起手中的软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不论他如何死去,那都是罪有应得,即使是到了阴间地府,下的也是十八层地狱,为他在人世间犯下的罪孽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