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方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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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鸣惊人

时间是看不见摸不到的,就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它已悄悄地从你身旁擦肩而过,无声无息的流失了。走过一个年头,也跨过一个年代。东方丹阳双手插在裤兜里,行走在渠带路上。今天,他的心情蛮好,不由地吹起了口哨。此时已是春天,可还带着冬日的寒意。风仍是不由分说地灌进人的脖颈,钻进人的衣袖,让人感到寒渗渗的。尽管如此,路旁的小草还是偷偷地从泥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昨日的枯树,睡眼惺忪地开始焕发着新的生机,枝头已挂上饱满的嫩芽。此刻,细心的人会用心去感知一下春的呼吸,春的脉搏,聆听春的心跳。

东方丹阳不知道喇叭里通知他去大队部干啥,他兴冲冲地去了。就在他快到欧阳新家门直对时,他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有种莫名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其实他是对事不对人的,可事情闹大了的结果,还是追溯到欧阳新的头上,他犯了严重的错误。上级还是念及他多年来的勤恳工作,免去他支部书记的职务,到公社拖拉机站任副站长。他不在乎欧阳新是如何的恨自己,而在乎的是自己对不起欧阳荷。毕竟是她的爸爸,是自己一手把他轰下了台。别人会怎么看,欧阳荷又会怎么看?不是小心眼也是小心眼,不是报复也是报复。这不是你想说得清就能说得清的,也不是你能说得清的。他低下头,口哨也不吹了,匆匆而过。又一会儿进了大队部办公室,见新支书西门泽端坐在办公桌前,旁边的长竹椅上坐着老队长,他早已恢复了职务。他向他们微笑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支书也带着笑容示意他坐,老队长拍拍身旁的竹椅,他直接走过去坐了下来。

办公室共三间,中间是支书、主任、会计三个人共事一间,东边一间是青年妇联民兵治保调解等综合性办公室,西边是小会议室,北边隔一个小间当广播喇叭室,还放有一张床,留着休息。最西边就是会堂,可供一个大队人开社员大会。

“妈个巴子的,又到哪浪骚去了?”老队长笑眯眯不无讥讽地笑骂道。

东方丹阳也笑着说:“大叔啊!我可是本分老实人,哪里也没去,这不听到通知就赶过来了吗?一点都没敢耽搁啊。”

“哎呦呦”老队长嘴上打着舌响。“什么时候变成老实乖孩子啦!还真想不到啊!”说完又甜笑起来。

“我本身就是个老实人,大叔你怎么不相信呢?”东方丹阳仍在辩解着。

“你老实!你要老实他妈的蛤蟆都成三条腿了,妈个巴子的”老队长故装生气的样子,见他还要辩解。“好了,你妈的就按你老实人办。支书跟你有话说。”

西门支书一直静静地听着他们谈话,不时地笑一笑。这时他们不谈了,他才轻咳了一声,然后正儿八经的说;“东方丹阳同志,由老队长和老主任的举荐,经支部研究决定,由你担任你们队的会计,跟老队长做搭档。我们现在征求你的意见,你如果同意,明天到你们队开会宣布。”

“啊!”东方丹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惊呆了,以致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中。“我......我呀!”他冷静了以后,忙说:“我不行,我什么都不懂,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找别人,找谁?”老队长望着他,“什么你不懂!哪个是天生就会的,不懂不能学嘛?妈个巴子的,我看是你小子没志气、没骨气,要装孬装怂啊!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做扶不上墙的东西。”

“对呀!不会可以学。”西门泽接过话头,“哪有天生就会的。关键是自己要有志气,有信心,要有昂扬的斗志,才能有前进的动力。作为青年人,就该气势磅礴,朝气蓬勃,敢挑重担,勇挑重担,能够迎难而上,去接受挑战。遇事不去闯一闯,就轻言言败,还有有志青年的气概吗?东方丹阳,你说呢?”

东方丹阳觉得他们说的在理,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既然领导这么信任我,那我就干了,以后还请你们多指教,多帮助。”他站起来向他们分别鞠了躬。

“这就对了吗!我们相信你一定能干好。我们也坚信自己,没看错人。”西门泽站起走过来说:“只有为自己鼓掌,前面的路才会越走越宽广。还要抽空写点报道,也不要忘了,你还兼着通讯报道员呢?”

老队长问西门泽支书;“那上官一荣是怎么处理的?”

“撒职。”西门泽斩钉截铁的说:“我可没有欧阳支书的肚量,把犯了错的人重新调动一下,也就啥事没有了。他既犯了错,就要为错误买单。我才不去姑息养奸呢!你说,他那不是单单丢了他的脸,而是丢我们干部的脸。我还能用他吗?难道就缺他这么个人才?”

“我赞同。他是自作自受。”老队长也非常气愤:“其实那两个都不是个东西。”

东方丹阳知道他们说的是上官一荣和上官一进。他也由衷地承认老队长所说的话,这两个确实都不是个东西,平时捆绑在一起,走得那么近,都是有所图的,朋比为奸。人与人好,鬼与鬼好,苍蝇跟烂腿好,一路货色。没想到竟然互换绿帽子戴,闹出天大的笑话。上官一进同汪青方的关系并非单单是东方丹阳看到的,之前就有风言风雨了,上官一荣也不是个傻子,能看不出端倪,嗅不出味道。其实他们早就暗暗地较着劲,憋着火呢!疮里的脓迟早会鼓出头的。这不,上官一进眼看当会计已成泡影,心里肯定不是个滋味,几年来他跟着上官一荣鞍前马后的鼓噪呐喊,他得到了什么?到头来白白地被上官广一顿狠揍。而他上官一荣为了自保,当起缩头乌龟,还是当他的会计。也就是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个死不要脸的竟一直在勾搭支水清,上官一进心里肯定早就恨着哩!

上官一进也有着自己的计划,会计这个位置由上官一荣占着,永远也轮不到他上官一进坐。假如搬去他上官一荣,自己不就可以取而代之坐上这个位置了吗?要想扳倒上官一荣,就得打好支水清这张牌,他们既已有了这层关系,就不可能断了,包括以后,直到永远都会让他做王八。要想他们死心,就得下猛药,撕破脸皮干净利落,既可断了他们的关系,他也能因为是受害者,得到人们同情,接替上官一荣,就同当记工员一样,一举两得,何其不美!“老子盘子里的肉岂能容你这馋猫来嗤口扑口的。”他恨恨地说。一个大胆计划酝酿出来。

这天,他借故对支水清说是被打了,心情不好,心里总觉闷的慌,想到舅舅家去过两天,散散心,过几天回来,或许会好些。(苏北人有个习俗,有什么排解不开的事,都会去找舅舅,能得到些宽慰。因舅舅都是很疼爱外甥的,因而有说词“无舅不生,无舅不长”)支水清很赞同,也很支持,一个劲地促动他去。他果然走了。

当晚,当一柱手电筒的光亮照射在身上时,上官一荣和支水清都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大张,腮边的肌肉一下子变得僵硬,明显地在抽搐,像得了疟疾似的浑身哆嗦开了,两条腿变成了面条,脸上好像蜡一样的黄,嘴唇都发白了,全身一个劲地在瑟瑟发抖,如同筛糠。

上官一进见到此场景,他的脸色骤然大变怒目圆睁,眉毛竖起,头皮发炸,憋得通红的脸像个熟透了的西红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嘴里喷出刺耳的怒吼声,“上官一荣,你他妈的混蛋!”他发疯似的猛扑过去,按住上官一荣,就是几拳,打得他鬼喊狼叫。

支水清这才从恍惚迷蒙中清醒过来,见上官一进凶神恶煞地暴打着上官一荣,更是惊恐万状,吓得面如土色。半响,她还是仗着胆子,抱住上官一进:“你不能打了,会出人命的。一进,你饶过我们吧,我以后跟你好好过日子。”

上官一进一把推开她,自己也爬站起来,用手指着上官一荣:“这个王八蛋绝不饶恕。”他连忙把他们的衣服都拾起抱在怀中,急步往外走。

上官一荣和支水清忙喊:“一进,你要干嘛去?”

上官一进扭过头,冲他们奸诈阴险地一笑说:“我办我的事,你们继续吧!”

上官一进走后,他们晓得大事不好,上官一荣头脑灵光得很,急切地说:“我得赶紧走,不然马上人多,还不被打死吗?”说着,光着身子不顾一切地跑出门去。

当支水清反应过来,刚想说什么,上官一荣早跑得无影无踪了。她坐在那里,想了一会,思路渐渐平稳下来,索性盖起被子继续睡大觉。她想好了,想开了,也想通了,就什么也不怕了,怕也没用的。事情既已发生,只能听天由命了。看他上官一进有多大本事尽管显,又能把我怎样?大不了离婚!他妈的哪里黄土不埋人!到哪里晒不干衣服!非要跟着他,图他家油锅台好刷?只要撕破脸,谁怕谁?要脸也没用。“人不要脸,还天下无敌呢!”等他球打!她拿定了主意。

上官一进把他们的衣服抱到大队部来,把支书西门泽从睡梦中吵起来。披着个衣服,吸着个鞋,听了上官一进的报告后,皱了皱眉头,心想,上任处理的第一件事,竟是这么个宝贝丑事,真晦气。他心里很是不快,也不好说出来,只能安抚安抚上官一进,并答应他:“一定严肃处理,准给他满意的答复。”

答应的话就要落实,答应的事就要做,言而有信,一般人都要信守承诺,何况一个支部书记更得一言九鼎。否则,怎能取信于民!

上官一荣受到了撤职的处理,才有了东方丹阳的继任。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未做干部之前,东方丹阳不止一次的信誓旦旦,自己能有用武之地,一定让大伙过上好日子,尽管达不到花天酒地的,至少让人穿不焦吃不愁的,干的稀的挑着吃。现在真的当了会计,事情还真的让他绞尽了脑汁。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做了干部就得为群众着想,就得为群众办事,就得带领群众摆脱贫困,走上富裕的道路。嘴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关键是行动,关键是怎样行动。他对眼前庄稼人的状况再清楚不过了,很多的东西在一定程度上,消极和阻碍着社会的发展,单凭他东方丹阳之力实是无法改变的。再辟途径,路又在哪里?一向开朗的他,陷入了沉思,变得深沉寡默起来,整日带着心思,闷闷不乐的。

通过几次会议和报刊杂志的学习后,又听广播喇叭里的宣传,东方丹阳感到,国家形势在发生着变化。他同老队长和老主任在一起的时候,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感到国家的风向在变,可能要发生具大的变化。宣传工具在不断地转换着新的词汇。我想我们应该跟上形势的步伐,适应时代的需求,走好这一步。”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还是听到什么了。”老主任认真地询问他。

“现在不断报道联产承包制这方面的内容,中央也不断的召开会议,不断地发出通知,要求各级组织大胆创新,把工作的着重点转移到建设上来。”东方丹阳如实说。

“具体是怎么做的呢?”老队长问

“就是把土地承包到户,每年要完成多少粮食,剩余的归自己,少赔多赚。”

老主任表情很是惊愕。“又走资本主义的老路了。”

“这个呀,要当心呢!”老队长说:“这可不是二斤萝卜三斤菜,搞不好要吃大亏的。”

“这些不存在了,已明确指出,大集体严重束缚了群众的手脚,不能适应形势的发展。我们是个农业大国,首先要把占人口百分之八十的农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切实解决其温饱问题,才能更有效地建设社会主义,加快农业现代化建设的步伐。还不断报道贫困地区在实行承包到户后所取得的成绩,特别报道了AH省凤阳县小岗村的农民,首先实行分田包产到户,自负盈亏的典型事例。指出要逐步实行以家庭联产承包为主的责任制,促进农业生产大发展,使农村尽快的富裕起来。我认为,这场革命风暴马上就会席卷全国。”东方丹阳侃侃而谈。“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上面肯定有动静,肯定波及到我们。”

“我跟你们说呀,不能轻举妄动。再等等看”老主任很老练的说。“小心无大碍。”

他们也都同意等等看。时间刚过一个月,他们从公社召开的三级干部及所有党员参加的会议上回来后,又聚在一起协商。“我们就按党委的指示办,联产计酬。”老主任说

“与其不疼不痒的,还不如一步到位呢!”东方丹阳说。

“一步到位!”老队长望着他:“步子不能跨得太大,走错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老队长近来话语少了很多,可他没少盘脑子。

“对呀,我赞成老队长的意见,”老主任不加思索地站在老队长一边。”我们要稳步前行,不能操之过急,一步走错就能倒霉。小心驶得万年船。”

“现在形势已很明朗。我们也不要固步自封,不必顾头顾尾前怕狼后怕虎的,应放开手脚干,我们队上的事总归还是我们队上的人去处理。”东方丹阳坚持自己的主张。“现在把田包给各户,然后收上来,再重新分配,这不是煮出饭炒着吃吗?我看是多此一举了。不如直接把地分给他们,按照先国家后集体再个人的原则,该交国家多少,再提多少,他交齐了,其它剩余多少都是他自己的,干而脆之。”

“假如走上岔道,被人拽了小辫子,可就麻烦了。”

东方丹阳挺着胸脯果敢地说:“出了问题,我担着。我想不管前面的水有多深,我们都应去趟趟。”

他们两个见他如此的雄心勃勃,相互对视一眼,心想,这家伙已是王八吃秤砣——铁定心了。想想他的做法也对,只是自己不担底,吃不准,一直下不了这个决断。现在他这坚毅的样子,说明他已认准了道,肯定是义无反顾地要走下去。面对他的踏破红尘,勇往直前的劲头,他们也不好畏缩了。难道自己就这么胆小怕事,真正成了落伍者,远不如一个毛头小伙子了。不管前景如何,也该陪他走一走。那怕前面就是龙潭虎穴,也应同你一起闯!老队长笑着说:“妈个巴子,你小子敢闯不怕,我们还怕什么?好吧。我们支持你!”

社员会上,东方丹阳读一段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公告:“实现四个现代化,要大幅度地提高生产力,也就必然要求多方面地改变同生产力发展不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改变一切不适应的管理方式、活动方式和思想方式,因而是一场广泛、深刻的革命。”他把这段话的意思讲解一遍,然后开始接触主题,提出自己的意见,让大家讨论决定。随后大家就议论纷纷,重点是对这件事拿不准,吃不透。在人们头脑中,公社化的大集体道路才是社会主义道路,承包到户就是单干,就是复辟,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提到资本主义,人们就心惊害怕。后来通过解释知道了,这是为了充分地调动起群众的积极性,人人都能更好地投身到农业生产中来,彻底砸去“大锅饭”,消除过去干与不干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的“混”字思想。这是发展的需要。

“对呀!这是好事。自己承包了地,收呀种的保管都很精心。像拔草,保证不会因为多得几工分就胡乱地把上面扯断了,下面的茎和根还留在那里。田亩工分得去了,粮食分去了,几天后草又长出来。他自己的地,保准连根拔起,斩草除根。这话谁都懂。”

“就是,他自己家收粮时,能把稻把麦把提起来,使命抖吗?他肯定是小心翼翼地轻拿慢放,生怕粒子掉了。收的是粮食而不是单单一把草。还有推豆子能用铁叉先拍打几下吗?”

“到关键时候,各家保证不管老少都得上,都能力所能及的有一力出一力的,参加抢收抢种。”

“那就各显神通了,一样种,一样收,人吃干的你喝稀的就怨不得别人了,俗话说,‘小猪不吃昧心食’。庄稼也一样,下多大功它就给你什么样长相,它是会把样子给人看的。”

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他们从大集体中找到弊端,看到各尽所能的好处,又有上级的倡导,当然是全力赞同啦!最后得到统一意见,就是分田到户。

东方丹阳说:“我们本着按人口分地,对外仍说是承包。也学习小岗村的做法,这就还得靠大家了,口风要紧,保持一个口径。至于好与不好,以后大家协商着来,再给予不断的完善。需要强调的是土地永远是国家的,归国家所有,社员只有种植、管理、收获的权利,没有占有的权利。因此,田分到手后,还要在队里统一安排下种植,这叫既有民主也要有集中,合理布局,统一布局。我们队一直以来是四分之三的地,作为主动力,是水田,以稻麦为主,四分之一的是旱地,自由种植大豆、玉米、山芋、花生、棉花等,庄稼人五谷杂粮都要有,大田收一点阔阔绰绰,买的那么一点就不经抓了。我所说的,就是不能人家长旱你种水,人家长水你长旱,既害自己又坑人,一定要服从队里统一安排,统一管理。现在提到分田,这当中就存在几个问题,需要大家协商,拿出合理方案。这个方案一经大家的同意和共认,就决不能再反悔。随说随翻,是绝对不行的。有什么主张和意见,都得在决定之前提出,做出了决定,大家就得无条件地遵守。”

东方丹阳话音刚落。大家都表示支持。他又望望大家后继续说:“田当中,分为水田和旱田,水田多,旱田少。我同老主任和老队长商议的意见是水田归水田,旱田归旱田。那么分的当中,就存在着田骨子好孬,田块的远近。这个大家比我清楚,哪里田好,人人又都想要好田块。过远的田谁也不乐意,庄门口的田还又不得喜,这叫‘鸡口田,’因为庄稼成熟时,庄子上的散鸡散鸭经常跑来糟蹋,一家过日子,谁也不愿意常与人家闹口角事非,再发生纠纷,过日子也不遂心。这个怎么办呢?如果谁有好办法提出来,大家讨论一下,各抒己见,能找出行之有效的好办法来。”

在一阵叽叽喳喳之后,也没有人拿出主导意见。东方丹阳说:“我有个不成熟的意见,大家看看怎么样?”在别人催促后,他说:“我们采取‘髽鬏(同抓阄)’的方式解决。这就看你的运气,抓在哪里就是哪里,不分光光眼子,孬好怨不得人。”他的建议得到大家一致同意,都认为这个公平、合理。也没有比这更让人心服的方法了。

这件事得到解决后,东方丹阳说:“下面还要解决这几件事。第一,机器。我们队有一台拖拉机,一台脱粒机,一台水泵。现在地包给大家了,那么这台机器的利用上的报酬就要由大家出了。我提出个方案,这套机械也实行承包,负责打水、刀田、脱粒、修理、机柴油的费用都在内,全年多少钱?以承包价格最低获胜,这笔费用到时按田亩筹集。有意向者,今日就可以报名。第二件事,队里的五条牛。到时我们推选几位代表,对五条牛作价评估,牛也是有好有孬。好有好价钱,孬有孬价钱。到时按每条牛需种多少亩地计算,可以自行碰组,达到数字的领一条牛。第三件事,就是对队里集体养的猪、小车、笆斗、木锹、结子等集体资产评估出价钱,全部出售。队里就不再安排饲养员还是保管员,以后这些就由各家各户自己安排处理,大家还有什么补充的或是其它意见尽管提出来,我们一起探讨。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人,还是自家事,自家了。办好自家事,过好自家日子是正道。”

东方丹阳这是第一次在群众会上主讲,他倒是落落大方站在众人面前,只是表情上还显得不够自然,白净柔嫩的俊脸上不时泛起阵阵红晕,表露出几分的腼腆和羞涩。

“平时嘴呱呱的,海阔天空滔滔不绝,今儿个站在人多面前倒显小家子型呢!”上官华对着身旁的几个人说,“还害臊呢!”

上官莲听后,嘴唇动了几下,还是低眉垂眼望着自己的脚尖子说:“人家丹阳这可是第一次在台上讲话,多少也会有点怯场吗!换做别人,还不知道能不能讲出话来呢!就是讲也肯定是结结巴巴的,也不可能像他这样声音洪亮,有头有绪,按字按板的。”

“丹阳哥的确是不简单,跟我们年庚相仿,怎知道那么多,将来准是个做大事的人,第一次上台就这么四平八稳的,把事情处理的头头是道的,就凭他那玉树临风的样子,往那一站,就让人为之震撼。”东方丹红一个劲地夸。

“哎呦呦,一唱一和的。”上官华戏笑着说:“我怕一个夸哥哥,是要他当亲哥哥;一个夸哥哥呀,是要他当情哥哥吧。”

东方丹红听后,只是嘻嘻地笑笑。上官莲就挂不住了,顿时感到脸上发热,肯定是霞飞双颊,她恨恨地轻骂上官华:“死丫头,嘴里就不能开朵鲜花!”惹得她们跟上窃笑不已。

与会的其它人,目光没有停留在他的言谈举止上,而是定格在东方丹阳讲的这个事情上。这可是关乎到大家今后生死存亡的大事,是与他们今后的幸福和困苦的生活体戚相关的大事,怎能不关心?怎能不上心?怎能不经心呢?他们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全神贯注屏声静气地紧皱眉头思考过呢!这些年来,他们都是来听会的,听听什么内容?听听布置什么事?而今天,却是要每个人都开动脑筋,出谋划策,真正以主人翁的姿态参与其中,因为这是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可马虎不得,三心二意更不行,必须认真其事地对待,并做好做实。

他们由衷地佩服东方丹阳,有气魄、有胆量。他们知道,他所做的事都是为大家着想的。之前的筹粮,要不是他的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谁个能阻止得了!这次的分田到户更是件大事,可从一开始,大家就切实地感到他又是在为大家做好事,因此也都是心悦诚服地支持他和拥护他。在他们的心目中,东方丹阳就是比他们站的高,看的远,他就是个能人,就是个有作为的人,就是个值得他们信赖的人。他虽年轻,可有志不在年高,他所做出的事,却让他们折服。他的睿智聪明、老练成熟让这些庄稼人看到了明天,也看到了希望。

当东方丹阳提议请老主任和老队长讲话时,老主任表示没话讲,老队长笑哈哈地说:“妈个巴子的,话都被你他妈的说了,我还说什么?也没话讲了。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按这个路子干,‘拉马就抬枪’,那就开始吧,妈的,我这个人不欢拖泥带水,不死不活的,说死就断气。各人回家吃早饭,吃过就去量田。以后田分到各户手中,我就不用再去喊你们一个个上班了,太阳把你们屁股晒出泡子也不关我事。懒得操这份闲心,都滚回去吃饭吧!早点来。”

大伙在轰笑声中散去。这些庄稼人今儿个笑得特别的开心、狂野,包含着甜蜜。任何事情都是这样,只要本着公平、公正、合理去做,心放鼻当中,不带有任何色彩,难事也会变成容易事。这次分田到户和集体财产再分配的事,看似千头万绪,错综复杂,接触面广,波及范围大,东方丹阳他们也怕会出现意想不到的事,就是出现这样那样的岔子也是在所难免,他们也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以防出现始料不及的事。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在这阶段看似复杂的工作中,却出乎人的意料,显得异常的平静和顺利。东方丹阳他们几个人在工作伊始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自始至终并没有出现大的差迟,即使有点,但并没有影响到整个工作的进展。

俗话说:一枝动,百枝摇。牵一发而动全身,小事情往往会引出大问题。原先最怕的那几个人在这次分田中会起阻挠和麻烦作用。因为这么些年来,他们在队里就是个调皮捣蛋鬼,好事不沾边,坏事不缺少,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活干的不怎的,混起工分是尖头。没想到提到分田倒是很乐意。在“抓鬏”中,他们中有个人抓了全队最差的田。平时一直爱讨个巧,这次能吃这个亏吗?可他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坏,只是使命骂自己:“他娘的,阴爪子!阴爪子!手要烂了,手要剁了!几十个号头,就这么巧把‘最好的一号’抓来了。”接着不停地打着自己的手,引得大家一阵欢笑。

真出问题的人就是上官世康了。原本他是要叫老婆抓的,抓好抓坏与己无关,至少不会骂自己。可在正式开始抓鬏时,他这种想法动摇了,改变了原先的决策。他要拿出男子汉的气慨来,不能让人小瞧,一个男人的脸面丢失了也就失去了意义,失去了应有的价值。满场上伸手去抓鬏的都是大男人,都是那么的趾高气昂,自信满满,不用说都是当家人。而唯一伸手抓鬏的女人叫丁青云,是个寡妇。她不抓谁抓?在这种场合,让女人抛头露面,当家作主的,不是没男人就是有也是个没用的男人,葵花杆抵门——也算一项而已。这可是个丢脸的事,要人命的事,还能让女人去抓么?打死也不能呦!无论如何,还是面子要紧。再说让女人去抓,不就是变相的在骂自己吗?不是死了就是空有虚名。他还是硬着头皮,顶着压力,颤抖着手从包里捏出一个鬏来。怕事还就有事,他好不容易平静了心跳,小心翼翼地打开纸一看,呆若木鸡似的忤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最远的田被他给抓去了。

丁青云的运气也好不到哪里去,抓到了最远的第二号,她正在那里苦愁着脸。她男人几年前生病死了,丢下她们孤儿寡母四个,还有个年迈的老母亲。分田到户对大家来说是好事,可对丁青云这样的寡妇娘们,情况就不妙了,凭空增加了无数的困难。孩子都还小,仍在上学。在生产队里,她干着妇女该干的活,那是没话说的。现在要变成一家一户的,这男人的活女人的活一下子都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真让她背不动呢!没有个男人,这推呀搡的重力活,女人还真的不要好看。现在竞又抓个最远的第二号,黄鼠狼专咬病鸭子。她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二号,显得那么的沉重。命运对她就是太无情。她已无话可说,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手抓出来的,这就是天意,该当如此。

“婶子,”楞着的丁青云抬头看是东方丹阳来到跟前,脸上挤出点笑意。“我家的号与你家的调换一下。”东方丹阳说。

丁青云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望向东方丹阳,面露喜色,刚要说“好”,马上又觉得不妥,忙改口说:“不,不,不要了......”

“没事,婶子,这个调换是我们之间达成的协议,与队里无关。”东方丹阳诚恳地说,并从丁青云手里拿过号头,把自己的号塞到她的手中。“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声,不单单是我,大家都会帮助的。大家不会弃下你们不管不问的。田虽然分了,大家的心永远是不会分的,以后还要互助合作呢!”

东方丹阳的言行感动了所有在场人。他把已抓到手最好的田换给最需要帮助的人,众人都向他投去敬佩的目光。

上官世康仍蹲在那里,瘟鸡似的低垂着头。其实,他并不是怕田远,而是不好跟老婆交差,怕被老婆骂。此刻的他十分的后悔,都怪自己充大尾巴狼,充好汉,充什么大丈夫,一下子充过头了,不好收场了。怎么办?一急之下,他猛地站起来,大叫起来:“这鬏不算!重抓!”

他的目的再清楚不过了,马上遭到众人的反对。在一片指责声中,上官世康又无语的站在那里。

“世康啊,你不就是因为抓了最远的田吗?就要把大伙一致达成的决议推翻。”老主任上官正亚来到他的跟前,“这样吧,我抓的号头也不孬,来,我跟你调换一下。我要告诉你的,就是以后有什么意见先前说,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不能轻易的改变。”

上官世康刚伸手去接老主任的号头,被他老婆一声骂又缩了回去。“你丢人还嫌没丢够啊?也不知羞耻!你不是男子汉呀?路远多跑几步还能把你跑死啦?人家东方丹阳是照顾丁青云孤儿寡母的,没得个男子汉,家里缺了顶梁柱。你缺什么?你是死了还是残废啦?失去劳动能力啦?”他老婆骂过后,转头对东方丹阳说:“丹阳啊,我们家的号头不动。这是各人的运气,命该的。就一号!”说完就回家去了。

“我不就是说的话吗?”上官世康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等女人走后,才又雄壮起来,“妈个巴子的,现在的女人就是欠揍!三天不打,就他妈的上房揭瓦。等散了会,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酱缸倒了,架子还撑着。”有人嘀咕一句。“死要面子活受罪。”

“打肿脸充胖子。”又是谁嘀咕道。“还吹呢!”

这回,上官世康听清楚了。“吹!散会后你们看,我非把她打的认死我。妈的,我毕竞还是一家之主!”

对上官世康的吹,再也没人去理会,也懒得去理会。都是一个队里的人,谁还不知道谁呀!大伙儿的心思全都放在分田上呢!

还有一位抓到一块草荒刚开垦过来的,田骨子最差。他老大不快活,可刚刚的一番动静,对他促动很大,再傻,他也不会再去做那千人厌万人嫌的事,倒不如索性雄实些,勇于接受还光光鲜鲜的,落个好名誉。他很明智,装孬也是没用的。想到这里,他默默承受着,还出乎意料地自慨自叹地说:“唉!这就是命啊!怨天怨地怨自己,怨不得别人。该我倒霉!反正总要有人抓到,大不了多下点功,以后也还是好田。只要它能长草,它就能长苗。”说得大家点头称是。

经过一段时间的紧锣密鼓,由东方丹阳主抓的一系列事情,在欢乐声中终于落下了帷幕,他也如释重负好好地喘了口气。现在他才感到,很多事情倒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当时就知道头脑一热,一念之下分了田,可由此扯出来的机械、牛和集体资产,都不在当时所考虑的范围之内。要不是同老主任和老队长协商,最后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也不可能有如此顺利的结果。这当中要是出现什么差错,引起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自己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别的队都按照上级的指示,搞的是联产计酬,天塌下来有地顶着呢!而自己却是自作主张,天马行空,独断独行地自行其事直接分光,出了事怎么办?谁给你撑着?罩着?想想他还真的很害怕。幸运的是没出任何岔子,事情是有始有终一帆风顺的,可谓是万事大吉。他认为自己总算是办成一件大事,心情也格外地豪爽起来。放眼大自然,他感到到处都是春光明媚,春意盎然,到处都是春的气息,自己也沉浸在春的怀抱中。柳树爆青了,吐露出鹅黄色的嫩叶,路旁的小草悄悄地串出地面,争先恐后的生长着。小鸟也在空中飞来飞去,发出叽叽喳喳的欢叫声......他感到无比畅快,心旷神怡,尽情地唱起了《红日》主题歌“谁不夸咱家乡好”,唱的如痴如醉。

他一首歌唱完,仍觉得意犹未尽,头脑考虑着准备再唱一首,就听有人在喊:“东方丹阳,东方丹阳。”他闻声掉头,见老队长在老远叫他,还不停的招着手,他赶忙走过去,“大叔,找我有事?”

“肯定有事了,妈个巴子的。”老队长笑呵呵地说:“没想到你这次的工作做的这么顺利。小子,有种,处理事情有理有节的,深得人心啦!”

“还不是你和老主任的帮助和扶持,要不凭我哪能做得这么好?”

“你小子倒是谦虚起来了。好啊!”老队长拍拍他:“支书来找我们了,我看他有点不高兴。到时他要说这分田不好的,你别他妈的不要充雄往身上揽,就说是我和老主任办的。”

“大叔,我怎能这样做呢?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东方丹阳不快地说:“这本身就是我的主意,与你们无关。我怎能做那无情无义、损人利己的小人呢?”

老队长气恼地拍拍他:“妈个巴子的,你小子怎么这么倔呢!听我们的。”

“大叔,天说红了我也不会这么做的。想叫我做不仁不义的人,我可不干。”

说着他们已来到老队长家。进门东方丹阳就向西门泽支书问声:“支书好。”

西门泽也笑着点点头,随后喝口茶,见他俩都坐下来,他轻咳一声:“你们俩个都来了,我呢,也不跟你们拐弯抹角了。你们队在这次的联产承包责任制中,搞的是联产计酬吗?我要听实话。”他显得很严肃。

老队长忙说:“是的,是的,我们是按照上级指示办的。”

“不可能!”西门泽有点生气了。“你们做的就那么严丝合缝的吗?你们什么都分了,卖了,还有什么是集体经济?这是按照上级指示办的吗?谁个指示你们这样办的?”

话已至此,东方丹阳不能不讲话了,“西门支书,这件事是我办的,与老队长和老主任没有任何关系。当时他们就不同意,是我非要这样办的。”

“不是这样的,是我们三人共同协商达成一致的。”老队长忙着回答。

“唷嗬,你们倒是精诚团结,同心协力啊!”西门泽很气恼地说:“你们考虑过后果吗?我告诉你们,这样做会犯错误的。”

东方丹阳直言不讳地说:“支书呀!我们在真人面前也不说假话,纸总归也包不住火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现在我们队什么都分了,我们这样做,按目前情况看,步子是跨得有点大,有点过激,偏离了上级指示的路子。可上级也没有明确指示就不准搞分田到户啊!也从没有杜绝这种现象冒头。要是这样,就不可能宣传小岗村的做法。你说呢?现在不是说,可以根据不同的条件,不同的环境,采取不同的方式方法,因地制宜吗?至于对与错,还是以事实说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如果产生出一切恶性后果,我东方丹阳承担一切责任。”

见他说得合情合理,西门泽也没有理由来反驳他,只是默默地喝着茶。事情已如东方丹阳所说,上面也没有个明确的路子,也没有规定条杠,哪样能做,哪样不能做,让人估摸不透。在结果未出来之前,哪个知道谁好谁差?让人也不好过早下结论。“我跟你们说,做什么事情要考虑后果,不能盲目冲动。就这事,也该提前告诉我一声呀!让我也心里有个数,假如发生了什么事呢?你们这两个啦,我原以为是九个队中配备得最好的一对,一文一武,一老一少,肯定会取长补短,相得益彰。哪曾想,你们是这样的配合好来欺瞒我们。小的缺乏理智,头脑一热就横冲直撞。老的非但不阻拦,还百般的纵容。真是的,我真替你们担心。事已至此,也只好等结果了,不过现在也不要对外宣扬,低调一点,不能把事情搞大。到时越发不可收拾。”说完,他用手指了指东方丹阳:“你小子,尽惹事。”

东方丹阳红着脸笑了笑:“对不起,支书。是我考虑不周,事前应请示你。这次让你担心了。”他知道,支书这是疼爱他,怕会出纰漏,在以后工作中,是得过细、沉稳、认真。

西门泽起身要走了,老队长挽留他,吃了饭再走。他笑笑说:“吃饭就下次吧!老队长,你们以后可得把住关,好好的管着这小子,要随他性呀,准把天给捅出窟窿来。”说完骑车走了。

他们深深地叹了口气,万幸未惹出大麻烦,让他们安然的过了关,也知晓了稳定就好,不出岔就好。回家的路上,东方丹阳的思绪难以平静,自己做事确实不稳重,全凭自己的主观臆断不考虑后果,只看到前面的光明,没看到脚下的绊绊碰碰。但愿这次能成功,结出丰硕果,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的正确,在自己的人生路上添写一笔色彩,不管笔墨淡浓总是自己的努力。

他晓得:真正成功的人生,不在于成就的大小,而在于你是否努力地去实现自我,喊出自己的声音,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尽管会遭遇许多困苦,但能在一次次地苦难中去克服、去挑战、去成长,跌倒不怕,能重新地爬起来,坚强起来,这就是美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