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变革
裴峰搬家前夜,三个男孩蹲在拆迁工地的水泥管里交换信物。赵文塞给刘望的奥特曼卡缺了角,裴峰递来的塑料水枪断了扳机,唯有刘望掏出的铁皮青蛙还能蹦跶。
“我爸工牌改的。“裴峰突然扯下脖子上的铝片项链。路灯把“裴建军“三个字照得发亮,背面贴着褪色的卡通贴纸。刘望接过时被金属边划破指尖,血珠渗进贴纸裂痕里,像给奥特曼添了道伤疤。
远处传来刘丽的呼唤,裴峰钻出水泥管的瞬间,兜里掉出袋东西。刘望就着月光辨认——儿童成长奶粉试用装,过期两个月。
刘望正踩着板凳煮杂粮粥,窗外突然炸响摩托轰鸣。多年未见的父亲裹着雨腥气撞进门,头盔镜片糊满水痕。
“去医院。“刘程的皮夹克还在滴水,拽他的力道像工地钢筋钳。
急诊室的白炽灯刺得人流泪。刘望缩在塑胶椅上,看父亲抱着个襁褓跟护士争辩。婴儿哭声像把钝刀,剖开记忆里某个血色的黎明——两岁半那晚母亲转身时,也有这样撕心裂肺的啼哭。
“你弟弟。“刘程扔来罐可乐,易拉罐上的水珠沿着诊断报告滑落。刘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从这开始他多了一个弟弟。
之后的几天他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只是回家的时候他告诉了爷爷他多了个弟弟。同时也多了个妈妈。
目光转向建筑工地,爷爷刘周在干活的时候被掉落的东西砸断了腿,再次见到爷爷的时候,被家人们从车上抬下来,同时被查出来了糖尿病。
爷爷的胰岛素针剂藏在腌菜坛后面。每天清晨,老人总把注射器捂在怀里焐热,才对着肚皮皱褶扎下去。刘望蹲在煤炉前煎药,看晨光把爷爷的影子投在霉斑墙面上,像棵被虫蛀空的老槐树。
“不疼。“爷爷把劳保袋里的鸡蛋塞给他,裂开的胶鞋露出裹着纱布的脚趾。工地赔的钱刚够买三个月药,装诊断书的塑料袋上还沾着水泥灰。
刘望在垃圾站翻到件印着“实验中学“的旧校服,左胸口袋留着圆珠笔画的爱心。他穿着去裴峰家旧址,发现院墙上爬满野蔷薇。透过铁门缝隙,看见租客的孩子正用他藏在墙洞的玻璃弹珠打麻雀。
他们最喜欢在刘望家门前的菜地里面玩捉迷藏,虽然每次都会吧衣服弄的很脏,但是这也难掩其中藏着的开心。
刘程再来时带了奶油蛋糕。塑料刀切开的瞬间,刘望看见夹层里露出半张检查单。新生儿筛查报告上,遗传代谢病那栏打着血红问号。
“弟弟想看看哥哥。“刘程的银戒磕在铁皮饭盒上。刘望突然抓起蛋糕抹在墙上,奶油顺着“三好学生“奖状淌下来,那是裴峰搬家前用红纸给他仿制的。
暴雨又至时,爷爷教刘望用南瓜藤缠篱笆。瘸腿老人靠在竹椅上穿针,给每件旧衣服缝补丁。刘望数着胰岛素针剂,发现药盒里夹着张糖纸——正是当年母亲塞进他嘴里的水果糖包装,透明塑料上还粘着褐色的甜渍。
期末考试当天,刘望在课桌肚发现半板巧克力。赵文用口型比划“裴峰寄的“,包装纸背面画着歪扭的摩托艇。放学时他特意绕到第七根路灯,在铁皮盒里放了颗劳保蛋。
爷爷的咳嗽声越来越像破风箱。有夜刘望惊醒,发现老人正对着月光看工资条,水泥厂结算单上的数字,还不够买半个月的降糖药。
冬至那天,三个男孩在拆迁楼顶放火船。赵文贡献作业本,裴峰托人捎来蜡烛,刘望用爷爷的工牌当船舵。载着胰岛素空瓶的船队顺污水河漂流,火光里刘望突然看清——每张船帆都写着“妈妈“。
刘望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是怎么样,反正他知道以后一定不会像现在一样开心。
奶奶总是喜欢出去占那种小便宜,之前白天爷爷出去上班的时候只剩奶奶在家,奶奶喜欢带着刘望出门,炫耀她有这么一个懂事听话对孙子。
她也喜欢带着刘望出门,跑几公里外的树林里面摘花椒,尽管每次刘望都会被那里的问题叮得全身都是包,整个过程很无趣,但是在孩童天真的世界里面,探索未知世界是一件令他开心的事情。路上看到的树木和旁边的野花野草,刘望都会询问奶奶这是什么东西,他喜欢这种感觉。
奶奶喜欢在春天在楼后面的菜地里面种上黄瓜和豆角,每到夏天来临的时候,刘望都会跑到后面的菜地里面和朋友分享他家种的黄瓜。
楼上的阿姨经常来找奶奶帮忙,带孩子什么的,所以我们家和他们家的关系很好。
小时候,刘望印象最深的就是一楼的那家老奶,每当刘望回家路上看见她的时候,她都会让刘望去她家坐坐,给他水果罐头、方便面什么的,刘望超级喜欢这个老奶。
不知何时,楼下架起来了一座灵堂,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老奶了,他不知道灵堂是什么,他只知道这个一出现就有人要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