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卖国求荣
豪格当夜召见武炜,命他带着自己亲笔书信,潜入明军援军大营,并且嘱咐道:“明军援军阵营之中,险恶万分,一定要小心行事!”武炜当即答应,转身出了营帐。
豪格随即前往皇太极营帐,见到皇太极与范文程正在商议下一步的防御计策。
皇太极见豪格立于营帐之外,厉声问道:“有事便进来说吧。”豪格进入营帐之内,对皇太极道:“父汗,我想向你借一个人。”皇太极问道:“想借谁?你只管直言。”
“我想借范先生一用,随我前往援军阵营,招降他们。”
范文程闻言双眼一亮,赶紧道。“圣上,奴才愿意前往西山走一遭,替圣上收服孔有德。”
皇太极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来,他问道:“先生要去?这……”他心想:范文程是自己的左右手,让他前往,若是孔有德翻脸杀了范文程,那该如何是好?
豪格面色阴沉,见范文程犹豫不决,瞪了范文程一眼,最后淡淡道:“哼哼,范先生,你若是被孔有德所杀,那可就真是太可惜了,父汗,儿臣以为,要不还是另选一位去才好。”
范文程心中本犹豫是否去,正想借着皇太极的话趁机下台,没想到豪格却在一边说了出来,逼的他不得不前往。他只得恭敬道:“圣上,奴才此次随军前来,寸功未立,有愧于圣上的信任,这次恳请圣上让奴才前往走一遭。”
“范先生有如此胆略,奴才以为可以去走一遭。”在一边的豪格笑道。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目中,流露出的不屑之色一闪而过。
皇太极不得不叮嘱范文程道:“先生此去当以安全为重,不知道先生此去,需要多少人前往保护?”他心中还是担心孔有德会翻脸,威胁范文程的安全。
豪格想也不想道:“父汗,此事本就是儿臣的事,儿臣愿意亲自护卫范先生。”
皇太极双目一动,扫了豪格一眼,心中一阵叹息,最后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毛遂自荐,那就请自行挑选本部兵马护卫范先生,一定要保护好范先生的安全!”
豪格跪下道:“父汗放心就是了,儿臣誓死保护好范先生,定不会辱没使命!”
“既然这样,你们现在就准备出发吧!”皇太极站起身对豪格与范文程挥了挥手,又对众人道:“孔有德兵马不过八百,不能左右大凌河城的大局,我军现在一方面要加紧围困大凌河城,岳托,催促其他人将大将军炮和红衣大炮快速运来,都给朕摆在锦州官道之上,朕倒要看看,这次崇祯派出何人率领五千人马前来解救大凌河城?”
岳托建议道:“圣上,可以命人每日射劝降文书到大凌河城中,并且散播锦州失守的谣言,动摇城中军民军心。”
“不错,你所言甚是。”皇太极点了点头,道,“祖大寿掌握关宁铁骑,他们家在辽东地位比较特殊,若是此人能为朕所用,那自然是最好了。”
豪格这时接到武炜的飞鸢传书,告诉豪格,李应元父子决定投诚,约定子时前往军营,与孔有德会面。豪格将书函递给范文程,范文程笑道:“果然是一群卖国求荣的货色,贝勒爷,此次拿下大凌河城,你居功至伟啊!”
豪格闻言笑了笑,没再言语。他在想,如果可以扳倒多尔衮,那么自己的前途,将再无障碍。
为了确保招降之事的安全,豪格召集身边所有血滴子的杀手,让他们潜伏于援军大营外,一旦里面稍有异动,便杀进去,一个不留!
他相信,自己麾下的血滴子勇士,可以以一当百!
是夜,子时。二人带着十余骑,身着汉人衣服,前往孔有德军营附近,只见四周岗哨林立,防守森严,副将李智正在前营巡视。
这时李应元前往军营大门,挂上一个灯笼,豪格知道,这时约定的信号,当即前往大门,他将面部涂黑,问道:“李将军何在?”
李应元命人打开大门,李应元假意装成不认识的样子,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想找哪个李将军?”
豪格笑道:“我是之前帮忙修建大凌河城的杨云清,你可以问问祖大寿将军,便知我的身份。我之前不幸遭遇埋伏,失手被擒,此次逃出,是有要事要报告给李应元将军。”
李应元故作迟疑的样子,对身边军士道:“派人去问问,这个杨云清是什么来路。”然后他继而对豪格道:“你们人太多了,挑两个主要的,能把话说明白的,跟我进来。”
豪格让其余人留在大营门口稍作等候,他带着范文程跟着李应元前往孔有德的军帐,二人行至一半,李智突然过来问道:“李将军,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末将担心他们是建奴的奸细,可否叫末将仔细查问一下?”
李应元毫不慌张地解释道:“他们是之前帮助修建大凌河城的爱国英雄,此次也是冒死出城,前往联络我们。我带他们去见见孔将军,你不必多疑。”
李智听李应元如此答复,心中其实更加生疑,可嘴上也不敢再问什么,他打定主意,暗中跟着他们,想看看他们到底来此有何作为。
李应元告诉豪格先在帐外等着,让范文程进去,范文程进入帐内,恭敬道:“范文程拜见孔有德将军,久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快慰平生。”不到片刻,就见孔有德从座上站起,缓缓而来。孔有德身着铠甲,手握长刀,李应元父子分列左右,他们三人怒视着范文程,让人惊讶的是,这个叫范文程的人物脸上居然没有半点害怕的神情,反而面色极为平静,朝上面的孔有德拱了拱手,恭敬道:“在下奉女真大汗之命前来拜见将军,还请将军听我一言。”
孔有德握着长刀,绕着范文程转了几圈,有些惊讶地问道:“听说你便是皇太极身边的第一谋士范文程,是真是假?”
范文程笑道:“不错!在下便是范文程,不知道将军还听闻我的贱名。”孔有德转身给李九成使了一个眼色。
李九成眼珠转动,笑呵呵的指着一边的座位道:“范先生,请坐。不知道女真之主皇太极命你前来,所为何事?”
范文程闻言皱了皱眉头,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知道对方是想问自己能开多高的价钱,他没有看李九成,他知道这里是孔有德说了算,便望着孔有德道:“在下有一个问题想先问问孔将军?还望直言相告。”
孔有德与李九成相互望了一眼,眼角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来,孔有德答道:“范先生,我们这里不妨直说。”
豪格在帐外听到之后,不知道范文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听范文程紧接着问道:“将军为何在我军派重兵围困大凌河之时,突围而入,凭借着数百骑兵硬是闯入我大军之中。将军为何不乘胜追击,一举攻入我军大营,生擒我们大汗,莫非将军不愿得到此等大功?”
孔有德不屑的道:“我若是乘胜追击,只怕我早就是一具枯骨了,你们派出的不是精锐,所以不过是引诱我们援军的,我难道想找死吗?皇太极的计谋岂能瞒过我?”
对于孔有德称呼皇太极的名字,范文程脸上不但没有任何愤怒之色,反而笑道:“将军果然厉害,我想我们大汗,定会重用将军。将军精通谋略,对辽东之事也是了如指掌,不知道将军以为眼下辽东局势如何?我军能不能占据辽东呢?”
李九成笑呵呵的道。“范先生,你的用意我们都知道,我们也都是粗人,你要是想劝降我们,直说就是了,何必如此绕来绕去呢?我们当兵,说是保家卫国,没有饭吃,还保个屁!我们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谁给的好处多,我们就跟谁干。”
范文程面色一动,心想:看来和这帮人谈家国情怀是没有用的,还是谈钱吧。他望着孔有德,他知道孔有德等人的心理,如果谈崩了,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谈了,于是点了点头道:“各位将军聪慧,想来也明白眼下的局面,你们固然神勇,凭借这些复杂地形,也能抗衡一阵。但是三位莫要忘记了,我们女真大汗,麾下精兵强将无数,你们就算有项王之勇,恐怕也不能抵挡我们的八旗铁骑,我朝圣上圣德贤明,求贤如渴,之前一战,对三位将军也是称赞有加,反观你们那个皇帝,诛杀忠臣袁崇焕,刚愎自用,连西北的流寇都是愈剿愈多。又能有什么作为?若是像三位将军这样的勇猛之士加入我们,圣上必定以高官厚禄款待将军,此等飞黄腾达的事情,还望三位将军三思。”
孔有德沉吟了半晌,好像经过了一番思索,眼神突然一变,就询问道:“不知道是何等条件?”李九成父子面色一变,正待上前劝说,却见孔有德朝自己摇摇头。
范文程想也不想道:“汉八旗正黄旗固山额真之位如何?圣上本就重视汉人,正准备建汉八旗,孔将军为正黄旗之主,其余二位将军为副。待圣上入关,日后君临天下,孔将军必能能位列台阁,就算是封王拜相也不是难事啊!如此高的官位,同比你在明军之中,那可是高出许多啊,你若是一直留在明军之中,只怕再过十年,也未必能够封侯。再说在女真之内,即便是在下,如此尽心尽力,也未曾获得此等高位啊!”
孔有德沉默一阵,心中已经为其所动,只是不敢轻易答应,又问道:“范先生,听说向你们投降第一件事,是要剃发,如果不愿剃发,便要砍头,请问你剃发了吗?”
范文程面色一怔,点了点头道:“女真风俗就是如此,与汉人自然不同。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发的确不符合汉人习俗,可若是和生命相比,你说孰轻孰重?再说日后圣上成为天下君主,下旨全民剃发,自然也无所谓留不留发了。只是若将军实在不愿意剃发,待在下回去之后,启奏圣上,圣上自然会有答复。”
孔有德闻言自然欣喜,心想:在大明一直为人踩于脚下,如今若是投靠清廷,能够一举平步青云,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自己带着这些人马,只怕见到皇太极会为他耻笑,更何况,自己的好兄弟耿仲明尚在关内,他麾下还有数千精锐,若是联合他一同前往女真,亦是大功一件,好处可少不了。
他打定主意,对范文程道:“先生一路辛苦,末将也是仰慕先生风采久已,今日与先生交谈也别无他意,毕竟这世道,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啊,这一点,我相信先生明白。只是我如今手下人马有限,如此投诚,实在拿不出手,我有一个好兄弟,名叫耿仲明,此人亦是善于统兵,如果他能归顺,他麾下有一支精通火器技术的部队,对于你们,果真是如虎添翼。”
范文程闻言大喜,心想:这些人若能真的归降,自己亦是大功一件。他当即笑道:“孔将军既然已然答允在下,那就定下时间……”
这时军中顶部,有一个人划开帐篷,身形落下,手中紧握一柄长剑,指着孔有德骂道:“你这厮,竟然卖国求荣?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忠臣,为你卖命!”
李九成当即骂道:“李智,你这个狗奴才!把剑给我放下!”
原来李智怀疑李应元心中有鬼,故意搪塞自己,于是躲在军帐顶部,偷听帐内四人谈话,当时他以为孔有德会坚持爱国之心,后来他见孔有德询问女真所给出的物质条件,他已经忍不住下去杀死孔有德了,如今,他见孔有德要答应投降,于是奋不顾身,要拼死阻止孔有德。
李九成指着李智再度骂道:“李智,你忘了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如今胆敢以下犯上,真是混账!”
李智喝骂道:“你这老狗,也和他一个德行,都是奸贼!今日我李智虽说孤身一人,但是为了国家,我也要和你们拼一拼!”
此时帐外的卫士听到里面争吵,也涌了进去,这时豪格担心事态闹大,一人一拳,打倒在地,随即扣住他们咽喉,将二人纷纷扼死,然后进入了帐内。
李智挺剑去刺孔有德,孔有德拔刀反击,论真实武力,李智远远低于眼前三人中随意一个,但李智一来是为国尽忠,无所畏惧;二来也是孔有德自知负国,心中有愧。二人打了几个回合,闹了一个平手。
这时李应元父子二人,心怀鬼胎,他们心想:若是孔有德死在李智手中,自己便是这只援军的主帅,自然可以成为额真首领。
所以父子二人相互一视,打定主意,全然无视李智与孔有德二人的打斗。
豪格见李智拔剑杀向孔有德,方才听他言语,似乎是想要破坏此次招降,而一旁观望的李应元父子心中所想,豪格自然知道,当即喝道:“你们两个,还在那里看什么?”
李应元无奈,只得拔刀劈向李智,他和孔有德两人夹击,李智难以招架,孔有德一刀接着一刀,瞬间便砍伤了李智,李智身上中了数刀,鲜血流了一地,用长剑杵在地上,嘴里发出阵阵冷笑。
孔有德用刀尖指着李智,怒道:“你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笑什么?”
李智冷笑道:“我笑你们,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你们今日虽然一时得志,可我死于黄土之下,仰无愧于天地,俯无愧于父母,虽死犹生。像尔等这些奸臣贼子,虽生却死!”
孔有德嘲笑道:“你就是一个傻子,国家给你什么了,金子?女人?朝廷连军饷都给不了,你为了这样的朝廷拼命,还死而无怨,真是够傻!”
李智闭上双眼,叹道:“我恨此生再也不能回到家乡了,但愿将来天下一统,百姓安定!”他言毕,拔剑自刎于营帐之内,一股赤诚的热血,流了一地。
望着李智的尸体,李应元父子陷入一阵沉默,范文程叹息一阵,孔有德啐了一口道:“来人,把他的尸体拉出去喂狗!狗娘养的,真是扫兴!”
豪格却劝阻道:“且慢,孔将军此举实在令我不屑,我们女真人最敬佩忠臣义士,此人面对你们三人,仍然拼死一战,足见其勇;敢于揭露我们的事,足见其忠。你如此对待这样的忠勇之士,他日,谁还会为你卖命!不如厚葬他。”
孔有德望着豪格,一时尚未认出他是谁,以为一个女真卫士,也敢指责自己,刚要大怒,范文程解释道:“此人乃是我们大汗长子,豪格贝勒。”
这时豪格用水洗了脸,露出原来面目,孔有德一怔,惊道:“原来是你!”
豪格笑道:“正是,我乃爱新觉罗·豪格。”
孔有德给李应元父子使个眼色,三人纷纷跪下道:“末将不知贝勒驾临,还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