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钉在心上的钉子（二）

每个女人都知道，宫寒就会痛，小妹痛成了那个样子，到底她的身体了积攒了多少的寒气，经年累月，从小到大，那个小小的小女孩在满天繁星的凌晨时分一路哭着跟在自己姐姐哥哥的身后去上学，她是否埋怨过，是否抱怨过，是否恨过？

我们家大姐比小妹大了13岁，大姐结婚的时候小妹七岁，大姐生大外甥女的时候，小妹八岁，所以我们家小妹只比我们家大外甥女大八岁，外甥女小的时候，大姐忙着做小生意赚钱，我们的爸爸妈妈忙着赚钱养家糊口，那个时候我已经上初中了，为了对得起老师对我的宠爱，每天披星戴月，早上五点起床骑自行车去上学，晚上天黑了才回家，昏黄的灯光下，一个人写作业写到晚上十一点，有时候还会帮老师批改试卷，就会熬到半夜十二点，所以那个时候的我对父母，对姐姐，弟弟，小妹，还有外甥女的关注都是很少的，记忆里关于他们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听妈妈讲给我听得，那个时候小妹上小学，因为上学不上心，学习成绩也好，再加上是小学生，每天时间自由，天天放了学就去大姐家看着外甥女，可能因为她帮忙看孩子，确实给大人减轻了负担，所以没有一个人责怪她放学不写作业，也没有一个人跟她说抱着孩子看电视对眼睛不好。

一个八岁的大孩子抱着一个几个月的小孩子，日复一日的坐着看电视，外甥女六岁上小学的时候，小妹已经上初中了，那年外甥女查出来左眼近视六百度，右眼近视八百度，一个六岁的孩子，没有人反思自己做了什么，所有的责难都对着小妹一个人而来，包括我在内，那个时候的我从来都没想过小妹作为当事人的心理，我跟着大姐大姐夫符合说是小妹小时候抱着外甥女成天看电视才导致了外甥女眼睛近视，所以，十四岁的小妹成了一个罪人，那个时候我已经上大学了，竟然还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外甥女六岁那一年查出眼睛近视，大姐不甘心一个六岁的孩子眼睛就那样毁掉，所以跟大姐夫带着外甥女去了省会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给孩子治疗一下眼睛，让视力稍微恢复一点，可是就是那次，也是那次，他们做的大巴车出了交通事故，大巴车在高速上翻车了，外甥女直接被甩出了窗外，大姐跟大姐夫万幸没有什么事，但是外甥女双腿脚踝处粉碎性骨折，大姐跟我讲那天当场死去的就有六个人，下着大雨，遍地鲜血，大姐脱了外套抱着外甥女，外甥女的眼神已经有点涣散了，好在有惊无险，外甥女的命保住了两条腿损伤太严重，最后从屁股上割下来的肌肉组织勉强算是给腿骨接上，但是医院的医生跟我大姐说可能孩子的身高一辈子就要留在六岁了，大姐吓得几乎昏死过去。

也是因为那场意外，小妹彻底的变了，可是我依旧没有注意到，外甥女出院后，一直住在我们家里，那个时候小妹已经上初中了，医生说让外甥女每天穿针引线锻炼眼睛，避免眼睛度数增长过快，同时每天还要坐在十几米外的地方盯着一个地方专注的看，大姐是很忙的，顾不得这些，爸爸妈妈也是很忙的，他们都是每天照例的询问外甥女有没有按照医生吩咐的做，包括我在内，都没有认认真真的盯着外甥女去做那些事情，哪怕是一次都没有，只有我们家小妹一个人，现在的我依旧清清楚楚的记得，每天早上上学之前，她都要给外甥女专用的针线盒和小板凳拿出来，然后认认真真的盯着她做完每一项，一天三次，上学之前，放学之后，时间一到她就会准时喊外甥女，比闹钟还准时，那个时候的小妹才十四岁，我想那件事情，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那么认真那么认真的去做一件事吧。

16年的时候，有一次妈妈跟小妹生气，我作为中间的劝说人，先是痛骂了小妹一顿，然后又各种安抚，那次，小妹跟我吐露了她真实的内心，她说她十六岁出去打工，二十二岁从浙江返回，六年的时间，她只回家过了三次年，因为她不想回家，她害怕面对外甥女，她说她每次看到外甥女腿上的伤疤以及那厚厚的眼镜片，她都后悔的死去，我才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原来我们家小妹的童年阴影有那么多那么重，让她那么难以释怀，让她才十六岁，就甘愿一人背井离乡，一个人在异乡流浪。我还记得有一年她没有回家过年，从爸爸妈妈到大姐二姐到我都不断的给她打电话，说她不回家过年就吃不到爸爸做的好吃的了，我记得电话里头的小妹是笑着的，她笑着说没事，以后再吃，但是我不知道挂了电话之后的她是不是哭了，哭的很悲伤，很委屈。

可能因为小妹离开了我们，所以太多的回忆都是悲伤的，但是不是的，我记忆里头的小妹也有活泼开朗的一面的，我记得那年我上小学四年级，我们小学新来了一个帅气的陈老师，担任我的班主任，那个帅气的老师很是着女孩子喜欢的，以前总是喜欢疯玩疯跑的我们，在陈老师来了之后，放学后都不再疯跑疯跑了，陈老师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是住在学校办公室的，而且他是我们学校唯一的一个大学生，所以学校领导对他都是格外宽容的，单独批了一间办公室给他当卧室，因为陈老师住校，所以我们这些女孩子总是放学后就拿着作业本去办公室找他，有一次玩的太开心了，等我们想起来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陈老师给我们找了几根短小的蜡烛做灯笼，让我们赶紧回家了，那个时候我是有同班的，我跟同村的倩倩小心翼翼的护着那遇到风就摇摇晃晃的蜡烛，小心翼翼的给十分钟的路走了四十分钟，等我们到家的时候真的太晚了，我们回家的时间太晚，超出了家长的心里戒备时间，所以，那天，从小懂事的我第一次被爸爸训的跟狗一样，但是我一句话都不敢说，因为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已经记不得爸爸跟我说了什么，但是那件事让我穷出的记得一件事情，就是女孩子不能太晚回家，这个观点陪伴了二十多年了，应该也会一直陪伴着我，知道我死去。

那天的我被训的跟狗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不敢辩解一句，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爸爸训累了，也可能是因为我低着头不说话顶嘴，认错的态度特别好，所以爸爸放过了我。那天的我没敢吃晚饭，等爸爸训完我，我就灰溜溜的上床睡觉了，想想，睡觉之前就饿了，饿的饥肠辘辘的，恨不能吃下自己的肠子，但是不敢说饿，一看爸爸不训我了，就头也不回的钻被窝去了。

我爬床上的时候，小妹已经在床上了，那个时候我们俩是睡一个被窝的，我在这头，她在那头，大概是半夜，或者是凌晨，又或者仅仅是晚上十点钟，小妹从被窝里钻到了我这头，抱着我，趴在我耳边偷偷的问我：“姐，你饿不饿”

我不敢大声说话，怕惊醒了隔壁的爸爸妈妈，再被训一顿，就装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