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7章 人唬人
天上的黄云并不是很客气的团聚成了灰色一片,偶有闷响,伴随着突然起来的狂风。
费莱听着耳边响起的猎猎风声,抬头感慨:“要下冰雹了啊。”
前一刻,在病房里交谈的东西在现实得到了印证。
这绝不是独独一场的冰雹,看远天云层的规模,冰雹过后或许还有一场囤积的大雪将到来。
怪的是,这又不是春夏相交之际。
费莱加快了些脚步,然后低吟了一句不属于任何西方词源的谚语:“黑云尾、黄云头,冰雹打死羊和牛。”
说来也怪,自从回到锈山,他的脑子里总会出现一些不属于所处环境的新鲜词汇。
往往它们从费莱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后消弭无踪。
费莱并没意识到这有什么异样。每次他都过于理所应当地将这些当作是源于自己知识库里的一部分,就像器官短暂被蒙蔽到分不出东西南北。
不得不说,大自然会将它的压抑压抑同步到地上生活的每一个生灵心里。
在推开旅馆门口之前,费莱又想起了刚刚在病房里表演的一切。
但愿不是徒劳无功的。
他在心里没底的念叨道,再回望一眼,缩进了旅馆里。
“特伦奇先生,您回来了。”
从今早开始,少女侍应生夏洛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主动在“先生”这个称谓前加上了特伦奇这个姓氏。
而爱尔兰的姓名,她也适当改口了。
“嗯。”
费莱点了点头,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冷酷。
对方又好奇的问起:“艾萨克先生呢?”
费莱缄默地掠过了这个问题,单问起:“店里午饭做好了吗?”
“好了。”
夏洛特极快的回道,脸上不曾有半分的尴尬。
“那就好。”
费莱点了点头,向餐厅的方向离开。
走没几步,他忽想起前天靠着马车和怪物尸体闲聊起的,爱尔兰从少女夏洛特身上套话加之推测出的一丝可怜身世。便又定在原地,回头提醒起来:“外面有些像是要下冰雹的样子了,你家里那群...”
“啊!”
没等费莱说完,夏洛特惊叫起来。
她想到家里的小孩们,忙说了声谢,放下手里工作,有些担心地向外赶去。
费莱看着少女闯出门去的背影,心情复杂地凝视了一会儿。
果然啊,之前所谓的看店不及时都是唬人的。
真是个人唬人的世道。
吃过午饭,费莱又洗了个澡,闲来无事,在房间里睡上一觉。
等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了。
外面响起冰雹砸落的声音,也不知道究竟下了多久。
费莱看了一眼窗外。
远处的颇有小镇地标性建筑意味的钟楼在冰雹中依旧坚挺,看样子,不知名教会新换上的旗帜都没有半分要收起的意味。
“有些怪。”
费莱心里嘀咕道。
又在窗边发了一会呆后,他关上窗,走出门,接着简单在廊道走了一个来回,好让自己的脑袋不再昏沉。
一圈下来,他发现隔壁的爱尔兰还没回来,浓眉大眼的爱尔兰醉汉并不像他说的蹭一顿午饭那么简单。
犹豫一阵,费莱没有动身去找他。
人和人之间还是要保持少许存放隐蔽的距离的。
就这样,费莱在房间里度过了一个相较于之前很悠闲的下午。
倒也不是真的独处。
下午,冰雹停止的第一时间。
在费莱还在思量如何能在所谓寻找担保的途中免落入某些不知情的圈套时。
昨天那位特伦奇旁支又一次找上了门。他复古的言语里,刻意敦促费莱要上门赴宴。
费莱当然不可能现在就去那处连栋白房子里从容赴宴,他叫费莱·特伦奇,又不是真的什么乔治·特伦奇。
即使是作为乔治·特伦奇,他也不可能去赴这场品味起来就不太对劲的晚宴。
于是,费莱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他打发走。
那位旁支见此也没纠缠,从容离开。
费莱不知道的是,旁支回去后,如实禀报下,一直怂恿着让人来此宴请的理察尔开怀地笑了,惹得下午刚来到准备花一段时间视察并验收老矿坑去年第四季度收益的基恩感到一阵奇怪。
旁支里主事的中年人面色不变,吩咐继续准备晚宴。
下午五点,旅馆照例有人来打扫房间,依旧是夏洛特。
说起来,费莱将近有两天的时间没见到桑德斯夫妇了。
他便随意问了一句。
夏洛特的解释是,桑德斯夫妇去置办大雪封山需要的物资了。
费莱眼神一转,意识到其中的疑点,追问起为什么一点大雪的预兆都没有,两夫妇就敢且能去囤积物资。
红锈镇并不存在如此一个情报及时的天气观测站,且云层囤积的速度还不至于及时到让两人提前去准备。
说到这件事,少女抑制不住心中的兴致,放下扫帚将前因后果拖出。
桑德斯夫妇是教徒,镇上那不知名教会的教徒。
时间要追溯到二十年前。
一场矿洞坍塌事件,还是矿工的桑德斯告别了他职业生涯的同时还患上了时常会被噩梦惊醒的病。小镇没有心理医生,桑德斯夫妇则将希望寄托于天主。后来的事情也很简单,桑德斯从信教中得到了精神上的解脱。
从此开始变成教徒。
作为虔诚信奉并投以金银的教徒,教会也不是没有回馈的。镇上的无名教会总在关键时候给予启示,像此次将来临的暴雪。
这言论也从侧面印证了为什么当时跟随来救人的队伍里会有教徒。
少女夸耀道:“这些警示可同埃尔南神甫的‘神术’一样灵咧。”
“夏洛特,你也信这个教吗?”费莱有意追问起。
“我,我不信的。”少女坚定的摇摇头,然后她又突然红着脸,“不过,教会里的叔叔阿姨们挺好的,每个礼拜天的弥撒我们都能领到一些生活物资。”
“这样吗。”费莱点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是信仰什么的吗,又或者我们该怎么称呼它?”
少女思索一阵,说出一个费莱有些印象的名词。
【玄曜抄经福音会】
出自哪儿呢?
费莱左思右想,直到夏洛特打扫完他都没想起。
坐在椅子上,费莱绞尽脑汁地想到了在圣诞节前夕,那个流传于民众间可以让人脱离怪病侵扰的教会。不过那时,费莱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后续他也没就此仔细询问过莱恩。
不,还要再往前推一些,是在.....
费莱皱着眉,一个扭头,瞥见了安静躺在桌沿的《皮蜕·中》,他脑中过电般想起。
是,是了!
是莉莲小姐写的《一八八四教廷往事》,费莱在车上匆匆看过一遍的。
故事也很简单,讲述的是锈山教会之间相互争斗的龌龊。
其中就有一小段文字提及到,还解释了由来——该教是脱身于十二世纪古罗马拜占庭抄经兄弟会,其前身随天主教五次“正统化改革”逐步分崩离析。
这支是随大西洋彼岸的移民们流传过来的,保留了原有的教义和习俗。
结合红绣镇有一支西班牙裔移民来看,似乎一切都很巧合的对得上。
问题是,为什么又是一八八四?为什么又是埃尔南德斯?为什么又关乎到海德广播报业的杂志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