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献——纪念一个友人的生辰

朋友，我们永远不会忘情的吧！

我和你是海天的两颗星星，当云彩出没的夜里，当风涛怒吼的夕暮，我们相对眨一下眼，静看着一个世纪颓毁和一个世纪的改造。

于是，一幕历史的连载在我们眼前转动下去。

我们怔忡地望着，仿佛在那里看到我们自己的渺小，也听到我们灵魂的呼吁，你最先颤动了微弱的光芒，摇摇的将投进漩涡的深处，我惊怖于你行动的倥偬，轻轻地示意给你，我用我思想的文字告诉你，你需要更彻底的安静，要吝惜一个生命的熔毁。那种盲目的行动，对于你是过分不利的。

你感激的沉默，让我点燃起友情的火炬。

我们并着肩，有阴翳的云片，有卷起的海潮，恣情地做着狂暴的游戏，而我和你，则只凝息地闪着目光，期待清朗的晨曦。

海天永远是黑沉沉的，看不到一丝亮。

“我们需要更大的忍耐吗！”

痛苦，烦闷，阴郁，将使我窒息，我的朋友，我们的希望在哪里？

“弱小的泯灭了，强横的争搏着，在弱小和强横之间的我们呢？我们的去路可有罅隙？”

“爱，是一种力吗？那么让我们相爱吧！否则，还是让我们暂刻的分离吧！”

“除了沉默，你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表示吗？”

朋友，我不能解释给你人生的遭遇，我也不能说给你爱情的悲剧，虽然变革不失于一种力量，但是历史的倾轧已然解决了多少个不幸的命运。我只有闭紧了嘴。

你去了。我用我的光照着你的去路。

在海天的涯际，我眺望着你的光辉，暗黑的海潮有时会隔绝了视线，但只一刹那，我们又互相遥瞩着了。

暴风雨过去该是清明的天，夜溜过去也将变成黎明的晨曦吧！

朋友！天虽然是那样暗沉沉的，那最后的闪电已然给予了世纪的光明启示，我将喊着。

我们来共同努力新生活的开始，我们生命的道上没有荆棘！

朋友，遥距着悠远的路程，我们两颗海天的星星，闪耀吧！舞蹈吧！那最大的光亮将照明了一切，再没有阴郁的云彩和狂暴的海潮。

爱呢？朋友，聪明的，它不只是生命的点缀，它会交给我们活动的热与力。

当你再靠近了我，我愿意把这些献给你。

朋友！我们永远不会忘情的吧！

原载1940年5月1日《大同报》署名：柯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