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节 概念框架
本研究中,概念框架是研究口译思维加工的基本单位,反映系统与子系统相互运作的认知表征。
概念框架与知识系统相对应,前者先于经验且与心智活动相关,是信息解读的一种方式,因而是概念化(conceputualization)或概括化(genenralization)的集合和对物质世界的抽象;后者则是我们所习得和积累的各类知识的集合。
概念框架是概念的集合,帮助人们了解、认识甚至激活用以表征的具体事物,它可作为一种分析手段来区分概念、组织思想,突显的概念框架可以帮助我们获得对世界的真实感知并以长时记忆的方式留在大脑,转化为可以进一步分析处理的基础经验。在研究领域,我们使用概念框架对意识行为进行组织,比如在大型或个体研究中可以用来完成推导任务(Shields,1998;Baum,2003;Shields & Rangarjan,2013)。
同时,概念框架也是抽象的心智表征,在观察的基础上,通过数据收集和数据分析,达成研究目标。施尔兹和昂加哈杨(Shields & Rangarajan,2013:24)将概念框架定义为“为达成研究目标而进行的思维组构”,如同一场足球比赛,(各类概念框架作为)行为个体的激烈互动就是为了达到射进对方球门的终极目标。对一项言语事件而言,概念框架构建有两个不可忽视的程序,一是解释,这是最基本的研究目标;二是假说,它是与解释相关的理论框架。前者关心“为什么”或“怎么引起的”,后者则对这些答案进行数据检验。
口译思维加工的基本认知单位可以通过概念框架来表征。在概念生成过程中,通过合成各类知识结构,将命题信息转换成概念结构。在言语使用中,概念结构由语言模式、逻辑模式和文化模式构成,其中语言模式又由语音模式、句法模式、语用模式等构成,概念结构在交际中被反复使用,呈动态递归式(dynamic recursive structure)发展(陆国强,2008:10)。那么,在口译思维认知的实时运作中,完成其意义构建的概念结构亦可称为概念框架。
需要说明的是,概念框架与语义框架不同。在明斯基(Minsky,1975/2007)的人工智能研究中,框架(frame)是表征经验和知识的主要手段及存储在记忆中的表征特定情景的信息结构,人们可以从记忆中随时调出框架知识来理解新的事件,因而是一个数据结构体(data structure)。费尔默(Fillmore,1985)强调语言与经验系统之间的连续性,理解一个概念,必须理解整个概念系统并充分激活这个概念系统(conceptual system),框架就是以这种方式联系起来的概念系统。一般所认为的语义框架与我们所谈论的概念框架有一定不同,主要因为前者一般用来描写思维中相对静态的图式表征,后者则指口译思维加工的动态意义构建,由各类概念结构现场激活,因而是一种实时构建,随着话语活动的进展不断更新,并为知识构建和概念运作不断输入能量。
在口译思维过程,概念框架可用来隐喻译员大脑中承载高认知负荷的思维在线加工系统(Gile,1995),因为口译心智处理并非简单的线性转换,而是多层、曲线和迭代(Göpferich & Jääskeläinen,2009)。为此,研究者们努力采用不同模型和框架来描写口译过程与交际互动的概念化方式,关注社会语言学、跨文化等不同视域(Pöchhacker,2004)。
概念框架构建关涉口译交际目标,不管用何种方式来概念化口译过程,其最终目标都是在不同语言的交际双方达成有效交际,体现为能力绩效最大化,该标准最先由欧盟“聋哑人士口译服务职业行为准则译员注册协会”(Registry of Interpreters for Deaf 's Code of Professional Conduct)提出(Smith,2014)。有效交际目标说则容易,实则很难达成,因为谈及口译有效性或口译效度,不能简单使用对或错来定义,有效性本身具有层级特性,既要考虑口译交际的有效性,又要考虑口译转换的有效性。目前,针对口译有效性的专门研究并不多,主要基于课堂教育背景(Livingston et al.,1995;Marsharck et al.,2005;Napier & Barker,2004),尤其讨论聋哑学生如何通过口译获取更多的意义内容。严格来说,真正支持口译过程普遍行为与口译效率的研究数据还很缺乏,业已取得的数据涉及口译潜在干预因素和过程研究等不同层面的讨论,表明口译过程处理与口译交际效果密切相关。
本研究中,概念框架表征为语篇、环境和主体范畴交互集合的意义协商,涉及前知识突显、语境认知构建和主体性协同等概念化方式的协同运作,是共同存在、相互映射的范畴集合,排除听解困难,子系统协同失败均会引起概念框架构建障碍,从而遏制口译交际有效性发挥,导致能力绩效降低。
吉尔(Gile,1995:47)在译员培训的早期就指出,口译学员发生口译失误,以致无法实现有效交际,其原因固然众多,主要还是在于他们不能在险境重重的口译过程中迅速建立概念框架并进行自我评价。的确,客观的自我评价建立在各种概念化联结基础上,影响交际效度的因素复杂而多元。围绕多重语境、多元主体、前知识等认知结构的概念框架通过映射与整合、解构与重构的概念化运作不断寻找相互关联的可能性,每一个概念化结构都是一个小型概念框架,内部包含形成该概念框架的认知因素,就是我们常常谈论的诸如场景、背景、记忆、经验、角色、反馈等具体概念,这些概念在认知机制的协调下有序关联,自我完善,形成基础概念框架,在意义同构(co-construction of meaning)理念驱动下(Smith,2014:138),与其他同时存在的相关概念框架发生关联,层级较高的范畴行为通过意义协商机制协调,不断完善口译过程中最富有挑战性的自我评价体系,所达成的口译交际效度正是概念框架运作的结果。可以说,译员的概念框架构建行为是口译思维运作的综合表征,因而绝不是静态的术语描写,概念框架构建的效度决定有效口译,在口译概念化思维运作大系统中,任何一个环节或层面的概念框架构建失利都将影响口译交际的顺利完成。
口译活动的瞬时性和多任务处理使得学员在线完成自我评价的难度远远高于笔译过程处理,在线自我评价成为口译学员最终需要征服的概念框架构建障碍,其系统内部的概念映射、关联与协调并不仅是独立的内部行为,与此同时,围绕口译过程的三大基本要素——语篇、环境与策略(Pöchhacker,2004)受不同核心机制的操纵,通过概念化运作,构建相互关联的概念框架,与其相关的子系统既进行内部协商,又发生外部关联,如此产生新的系统平衡。
为此,我们重点关注与口译认知资源紧密相关的、经概念化运作的在线思维表征,重点考察口译实践工作状态下彼此关联、互为牵制的概念框架构建,主要包括围绕语境连通和重构的语境构建框架,围绕主体意义协商的主体性协同框架,围绕记忆检索和原型选择的前知识突显框架,不同范畴表征的概念框架构建障碍一定程度抑制了围绕意义协商认知操控的自我评价能力绩效体系运行。
目前,口译思维加工概念框架构建障碍尚未得到充分解释和深入勘探,主要因为其构建过程涉及大量复杂的概念运作,包括感知、分析、综合、推理、理论知识、认知程序与相关概念和程序的关系,再加上取证困难等,研究过程论证和研究工具选择均面临现实挑战。
不可否认的是,概念框架由问题而生,因其与目标实现密切相关,理论考察往往包括如下特征:(1)问题产生的根源(即引起问题的条件、环境、政策、实践等);(2)选择解决问题的办法;(3)确定进行问题分析的有关变量;(4)在分析问题的整个体系中将各种关系概念化;(5)对分析结果进行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