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安悦心死不复燃
有了郭达给自己的消息,刘定宇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自己没有看错人,祝北辰果然是英明之主,惟有他,才能恢复大燕从前的辉煌。
同时,帝王之心难测,难保他不会因安悦视自己为弃子,那么,自己满心的抱负将去何处施展?自己必须要同安悦决裂了......
再次出现在安悦面前,刘定宇甚至带着恶毒的语气。“公主,害人终害己,你在害薛环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难道,我会对自己下毒?”安悦简直不敢相信,直到此时此刻,他还认为是自己所为。
刘定宇故意瞟了眼桑儿。“做贼心虚,一时紧张,把那牛膝草放进了自家主子的药里也未可知。”
因自己先前提起过要以牛膝草害薛环小产,此时,桑儿吓得赶紧跪在安悦面前。“公主明鉴,奴婢绝不敢做这样的事啊。”
在她跪下的那一刻,安悦似乎有种错觉就是她所为,但转而一想,她自小就跟随自己,忠心不二,若无自己指示她必然不敢违背,而慕容愉曾说过,若此事让慕容愉来做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所以,这件事定不会是她们两人所为,安悦怒了,是因有人敢毒害自己,更有刘定宇的不信任,或者说根本就是他的故意为之,明明有了证据,他却查都不查就断定是自己所为,只因他不爱自己,甚至是讨厌自己!
想清楚这些,安悦反而没有了怒意,眼中只剩冰寒。“刘定宇,既然你不念及你的骨肉,可我却要为我的孩子讨一个公道!给我查,是谁敢在我的安胎药里放牛膝草,我要此人碎尸万段!”
其实,刘定宇也想知道是谁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可是,这件事不能查,自己必须借此事同安悦有个了断,是以,为了更加刺激安悦,他说道:“查什么查,安悦,你还以为你是昔日的公主吗!”
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安悦不明所以,只觉有种不详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这件事她迟早会知道,刘定宇在小产一事伤了她的心之后,再给她下了一剂猛药,如此,她就不会对自己再有任何念想,往后,各自安好。“二殿下已攻入皇宫,太子伏诛,皇后死于平东郡王剑下,陛下已交出玺印,传国于二殿下,所以公主,你还能仰仗谁?”
安悦呼吸急促起来,脸色煞白,仿佛没有听懂。“你,你说什么?”
“如你方才所闻。”刘定宇不忍再伤她一遍,这个女人,终究是全心爱着自己,若非立场不同,或许自己会接受她的这份感情,也正是如此,自己害怕与她产生感情,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与她保持距离,因此,在今日,自己才有勇气这般绝情。
母后死了,兄长也死了?安悦甚至忘记了自己小产一事,也不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只觉脑中轰鸣,眼前漆黑。
“公主!”桑儿见安悦晕倒,吓得大喊。“公主,你怎么了?”
刘定宇下意识想要去看一看,但终究忍了下来,既已注定要同她了断,就不能对她有任何情感,况且,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丢下一句话。“让慕容愉给她瞧瞧。”
刘定宇转身离开,他还要把财物送进宫中,好赏赐给今晚助祝北辰夺位的人,抚恤那些战死的将士。
而此时的慕容愉想趁乱溜出刘府,奈何还是有人把守,不得已,她也只能回去看安悦和刘定宇之间的矛盾解决得如何,当她进到安悦的卧房,看到的是手足无措的桑儿,还有昏迷不醒的安悦。
“小鱼,你总算回来了。”听到脚步声,桑儿立马回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公主昏厥,可我根本不敢离开公主半步去找你。”
她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慕容愉深知与今夜发生的大事有关,是以,一边为安悦诊治,一边问道:“桑儿,发生了何事,你说清楚。”
她的出现,让桑儿有了一丝安全感,渐渐稳住了呼吸。“二殿下杀了太子,皇后也死了,陛下还把燕国皇位传给了二殿下,所以,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就昏迷了过去,而我担心驸马是二殿下的人,怕他对公主不利,只能守在公主身边,也不敢去寻你为公主医治。”
果然如高辛所说,京都在今夜发生了巨变,连太子都被祝北冥所杀,宫中必然大乱,不知拓跋承旭有没有借此机会成功逃脱?
慕容愉紧张得很,她知道殿下会抓住这个机会,只是不知道能否平安,她想到了早前高辛给自己的鸣镝,说是给城外接应的将士的信号,她也交给了殿下,如此,只要观看今晚的夜空有无信号,就能知晓殿下成功与否了。
想到这里,慕容愉检查好安悦的身体,发现确是受了刺激所致昏迷,便开好药方,吩咐桑儿去给安悦熬药,而自己则跑到了花园里。
此地视野开阔,能看到京都的一大片夜空,慕容愉想在这里看见信号,想知道拓跋承旭的安危。
今晚注定是不平之夜,似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目的,刘定宇将府库里的财物命人抬了出来,还只是一些娟匹现银都足足装了二十几车,由刘定宇亲自押车,送往皇宫犒赏将士。
然而,所有的人都在忙着自己在意的事情,安悦身边无一个信赖之人,当然,桑儿是给她熬药去了。
睁开眼睛,安悦尚有人照料,只是这侍女不是自己的贴身女婢,是刘定宇府上的人,安悦把她支走,自己独自起床,来到了妆台前。
在烛光照射的镜子中,她看见自己憔悴不堪的面容,如今,自己的母后死了,兄长也死了,自己不该是这个样子吗?而自己的孩子也没能保住,从小的梦想在今晚彻底破碎,安悦不知道自己这十八年的人生是不是只是一场梦境,不然,怎会消失得这般无声无息?
可是,心里的痛无可比拟,时时提醒自己这就是真的,而曾经有多么荣宠尊贵,今日就有多么落寞可怜。
安悦觉得镜中的自己只能用可怜来形容,但自己是公主呀,是享尽一切尊荣的公主,骄傲的公主,怎么会可怜呢?
将胭脂扑在脸上,安悦的面容不再那般憔悴,她对着镜子笑了笑,她一直觉得自己很美,而现在也还是美的。
纵然自己很美,可刘定宇还是不会爱自己,所以,在这一厢情愿的婚姻下,自己承受了巨大的委屈和痛苦。
而今,母后死了,兄长死了,自己的孩子也没了,刘定宇定然不会再同自己虚与委蛇,与其让他休了自己,不如这纸休书由自己写下,自己是骄傲的公主,只能是自己不要他。
‘此生不复相见。’写下最后几个字,安悦丢下笔悠悠起身,然后漫无目的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因刘定宇已带着财物入宫,守卫刘府的侍卫便随同撤走,不过还是有家丁看守,家丁见是公主也不敢阻拦。
安悦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她不要刘定宇了,她放弃了从小的梦想,她也就没有了归宿,而皇宫里,母后死了,兄长死了,父皇还把皇位给了杀害他们的凶手,所以,皇宫也不再是她的家。
如游魂一样飘荡,不知不觉来到了皇家园林,忽然间,她看见自己骑马在这园林里驰骋,是那样的畅意,她想起了她和拓跋承旭经常绕燕鱼湖赛马,自己很厉害,拓跋承旭从来都赢不了自己。
追寻自己曾经欢快的足迹,安悦在湖边奔跑,皎洁的月光下,她一身白色里衣仿佛映着湖面的水光发亮,如一袭幻影飘过。
可实在有些累啊,安悦跑不动了,慢慢晃到了廊桥上,她停下脚步,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孤零零的微微晃动,她已经哭不出来,整个心被蹂躏得不知成了什么模样,或许已经千疮百孔。
从一个帝国最受宠的公主,只在今宵便轮落到孤身一人,以后,再没有谁会疼爱自己,也没有谁可以依靠,父皇么,他把皇位都给了祝北辰,而今不过是祝北辰手中的傀儡。
原来,自己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连自己一直以为的幸福也不过是幻想而已,既然一切都不真实还如此痛苦,那么,自己还孤独的活在世上做什么?
拓跋承旭和谢全一路逃进园林,顺手解决了两个守卫,当他们跑到马场准备牵马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个人就是骑射老师赵真。
本以为赵真是想拦住他们的去路,不承想赵真牵了两匹最好的马出来,其中一匹正是安悦的疾风,他将疾风的缰绳递到拓跋承旭手上。“这两匹马跑得快,耐力好,走吧。”
拓跋承旭惊讶不已。“先生,为何帮我?”
“我一早就知你非池中之物,迟早能够离开燕国。”赵真坦诚的说道:“我如此做,无非是希望你往后不要太过为难燕国,毕竟百姓无辜。”
“原是如此。”拓跋承旭心下了然。“先生你一心为民,拓跋承旭敬佩之。”
“走吧。”赵真背过身去。“惟愿我今日所为不会后悔。”
恭敬的对他行了一个师礼,拓跋承旭上马,同谢全飞驰而去。
由于所骑之马是安悦的疾风,拓跋承旭不禁想起与安悦赛马的情景,安悦曾看出自己存心让她,自己只好说疾风是难得的宝马,自己肯定比不过,还说了一堆逗安悦开心的话,安悦被自己逗笑了,那浅浅梨涡的笑容,是如此好看。
突然意识到,从今后,自己想要再见安悦将会变得遥不可及,在此时此刻逃亡中竟然生出不舍,多想再看一看安悦,哪怕只一眼,便将她的样子深深刻画在自己脑海里,从今后,让她成为自己唯一的想念。
许是太过想见安悦,在经过燕鱼湖的时候,拓跋承旭看到了安悦站在湖心的廊桥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真的安悦吗?还是自己的幻觉?那一袭身影,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可是,她的身影再熟悉不过,自己又怎会看错?
安悦最在意的人死了,最爱的人从来不爱自己,自己一生的幸福快乐如一场梦一样,现在,梦醒了,就不想再回到不堪的现实中去,不然,该以何种方式面对?
曾经骄傲的公主如愿嫁给了自己的意中人,可如意郎君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得不娶自己,而如意郎君的主子已成功击败了安悦所能依赖的一切,如意郎君便连敷衍自己都做不到了。
自己终将成为别人茶余饭后取笑的谈资,骄傲的自己又怎能忍受?连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都扭曲着,就像在嘲笑自己看似风光却毫无意义的人生。
如此,自己还不如去陪伴疼爱自己的母后,还有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
白色的身影一跃而下,打碎了皎白月光,如同她破裂的梦想。
拓跋承旭一直注视着自己以为是幻影的安悦,当看到身影消失,湖面激起层层涟漪,他终于意识到那是就是安悦,顿时没有了任何思想,不去想自己的归路,不去想安悦为何会跳湖,只想飞奔到安悦身边,平安将她从水中救出。
缰绳一拉,调转了马儿奔跑的方向,跟在他身后的谢全惊得不知所以。“殿下,您去哪儿,前面才是东直门的方向。”
没有时间回答,安悦已经落水,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让她出事,这是拓跋承旭唯一的思想。
无奈,谢全见他执意改变了方向,也只能跟随他的身后。
到了廊桥,拓跋承旭拽紧缰绳,疾风甚至还没有停稳他便急匆匆下马,一个趔趄,然后飞奔到廊桥上,在安悦落水的地方,他纵身跃下。
夜里,唯一能借助的光明只有淡淡月光,水中,拓跋承旭睁大了眼睛寻找那一抹白色身影。
好在,他的速度很快,安悦跳湖没多久他便追了过来,他看到了缓缓下坠的安悦,他抓住了她的手,并将她的身体搂进自己怀里,当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时,他感到她太过瘦弱,又是什么,让以往骄傲的她寻死?
破开水面,长长的一口呼吸,拓跋承旭揽着安悦游向湖边,谢全这才看清楚他怀中的人是安悦公主,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朝安悦的方向跑去。
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谢全只能帮着他将安悦拖上岸来。
抱着安悦,拓跋承旭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安悦吐了两口水,木然的睁开眼睛,眼前正是她仅有的朋友,她不知道他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也不关心他如何出了皇宫,她只知道,原来,她还有一个朋友可以依靠。
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不能承受的心痛宣泄出来,她哭了,哭得肆无忌惮。
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也猜到她或许知道了宫变一事,然能发动宫变的人在自己看来只有一人,那便是祝北辰。
想要坐上皇位,祝北辰必不会放过太子,从她今晚寻死的情况来看,太子应当已经罹难,或许皇帝和皇后都已遇险,而身为祝北辰心腹的刘定宇,怕是会趁机与安悦划清关系,是以,安悦在今晚失去了她所珍视的一切,以及她能仰仗的一切。
拓跋承旭也不再伪装自己对她的情感,紧紧抱着她,愿她所受由自己承担,在燕国她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那么,自己就带她走,重新开启她的人生。
低沉的声音,心痛的语气,他在她耳边说:“安悦,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