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乡关之故土难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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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秦红艳

下午五点。阿云准时从宿舍出发,步行到海城上班。

一进海城的大门,整个大厅里花团锦簇。阿云就感觉今天的气氛跟往日不同,好像特别喜庆。

再仔细一看,大厅里摆放着一些制作精巧的白色金属小铁架,铁架上摆着娇艳的玫瑰花,有红的,有蓝的。花束上系着许多五颜六色的气球,气球上都印着相同的一句话:李青云,我喜欢你!

什么鬼?阿云走到收银台前:菲菲,这是怎么回事呀?

菲菲从电脑前抬起头,看着阿云,一脸的羡慕:阿云姐,这些都是王少送给你的!真是羡慕死你了!

又是这个死王少!吃撑了!阿云在心里狠狠地骂道。晚上江要过来,要给他看到这些,那该怎么办?

小李子!阿云抬手朝一个男门童喊道。

一个十七八岁模样,一脸稚嫩的小男生小步跑过来:阿云姐,怎么了?

小李子,帮姐姐把这些花都扔出去!阿云没好气地扫了一眼大厅里摆满的鲜花。

不是吧,姐!这些花都这么漂亮!好贵的耶!小李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扔了!阿云狠狠地说道。

小李子满眼心疼地看着这些娇艳欲滴的鲜花:姐,这可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耶!除了大厅,我们二楼的走廊里,也都摆满咯!我一个人怎么弄得过来!我还要迎宾耶!再说,扔了真的怪可惜的!小李子嘀咕着。

阿云想了想:小李子,那这样吧,我们KTV里不是还有一些你的小老乡吗?你去把他们都叫过来帮忙,把走廊上的花全都搬到这里来,把花上面所有的气球都拿下来踩了!然后,今天所有到我们这里消费的客人,每进来一个,你就送他们一束花,直到送完为止。好吧?改天姐请你们几个到隔岸路去撸串去!

小李子看着眼前的鲜花,惋惜又不舍:那好吧

阿云打了上班卡。现在时间还早,基本上没什么客人。

菲菲,我要去休息室换工作服了。我的耳麦给我一下。谢谢!阿云说。

KTV以前只有值班经理,前台,包房服务生和保安有耳麦。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老板给场子里所有的员工都配了耳麦。但包房内陪酒的员工,上班后,可以根据需要自行开启或者关闭耳麦。

菲菲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黑色的耳麦,递给阿云:姐,其实这个月你都可以不用带麦了!

为什么呀?阿云接过耳麦。

菲菲那双好看的大眼睛流光溢彩的:王少都包了你一个月的场子,大家差不多都喝你的酒了,还要麦干嘛呀?客人要酒的,都不用呼你了,把你的酒直接给送过去就得了!

千万别这样,其她姐妹还要活的呢!阿云真心说道:再说了,我才不稀罕呢!

员工休息室,也是大家平时上下班更换衣服的更衣室。就在收银台右边的那条走廊的尽头。休息室的对面,是一楼的厕所。

这个休息室,是推销酒水的员工休息的地方。

二楼同样的位置,也是这样的一个休息室。是陪酒的员工休息的地方。

一间二十来平房间,进门的左边靠墙的位置,是一排两米来高,四米来长的,标着号码,挂着各种颜色和形状的锁具的铁柜子。大家上班后,换下来的衣服和随身携带的私人物品,就保管在这每人一格的小柜子里。另外的两面墙靠墙的位置,各摆放着一条棕色的布艺长沙发。阿云推开门,十来个小姐妹都窝在沙发上,正热火朝天地聊得起劲,看见阿云进来,里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她们彼此一个眼神,有的小姐妹低头看起了手机,有的小姐妹把眼光移向别处,有的小姐妹则假装欣赏起自己的美甲。

大家都不说话了。

阿云心里明白,自己被这群小姐妹孤立了。阿云也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王少。

这个场子里,每天晚上,有十几个酒水推销员,推销着几十种不同的酒水。前段时间,阿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忙了起来,每天的业绩,也从末位直接排到了最前面。那天霞姐她们一说,阿云才知道,原来是王少在一声不响地帮自己站台。到了昨天晚上,王少干脆一厢情愿地豪气地宣布,包下这个场子里所有销售的酒水,让自己昨天晚上的酒水营业额,竟然占了全场酒水的百分之九十。这几乎就等于断了其他小姐妹的活路。所以,小姐妹对于自己的态度的转变,阿云能够理解。

可怎么办呢?阿云想:自己根本说服不了财大气粗有执拗的王少。

阿云走到自己的柜子前面,从小包里拿出钥匙,打开柜子。把手里的麦和小包包放到柜子里,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上工作服。

这里是女生专属的休息室,不会有男人进来。所以大家平时换衣服,都是这样无遮无挡地,当着大家的面换衣服的。

阿云把自己换下的衣服叠整齐,放进柜子里,然后锁上柜子门。转身,赫然发现大家都目光闪闪地盯着自己看。

看见自己转身,目光和她们的目光一碰,大家的眼神马上躲了开去。阿云明显地察觉到,大家躲闪的眼神里,竟然有着一丝慌乱和异常。

你们看什么?我怎么了?阿云奇怪的问,然后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后背。

没有人搭理阿云。

我们走!秦红艳啪地一声关上一直拿在手中摆弄着的翻盖手机,冷冰冰气哄哄地站起来。

大家闻声也纷纷站起来,跟着秦红艳蜂拥而出。

她们看什么啦?是因为我今天穿了一件性感的小内内吗?阿云低声自语道:她们今天一个个怎么都这么怪怪的。

阿云姐,阿云姐,你的那个王少来了。耳麦里传来菲菲抑制不住的兴奋的声音。

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又不是中央的那个谁来了!阿云没好气地来了句:还有,什么“你的那个王少”?王少就是王少,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菲菲委屈地嘟囔了一句。她拿下耳麦看了看,然后冲着耳麦伸出小舌头,做了个小鬼脸。

阿云忽然就笑了:我冲这个小丫头发什么情绪呀!她隔着耳麦,都能感受到,耳麦那头的那个小姑娘,小嘴巴肯定委屈地撅得老高。

来得正好!姑奶奶正好要找你呢!阿云狠狠地拉开休息室的门。

VIP218。

还是那帮人。

王少也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坐。王少看见阿云推门进来,指指他对面空着的沙发,面无表情地说。

阿云走到王少面前,不坐,也不说话。就那么冷冰冰地看着他。

王少抬头看了阿云一眼,低头,轻轻转动着手里的红酒杯。

老魏看看王少,看看阿云。看看阿云,看看王少,然后挤眉弄眼地推搡着身旁的彪子:走,走走走,香,香烟没,没有了。你,你们陪我出去买盒香,香烟去!

彪子和刚子他们看看老魏,再看看王少,看看阿云,明白了:哦,哦哦哦,好,好好!老大,我们买个香烟去!

一大群彪形大汉推推搡搡地出去了。

包房内安静了下来。

半响:你觉得你这样有意思吗?阿云盯着王少,冷冷地问。

王少不说话,也不看阿云,只是依然默默地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依然默默地低头看着手里不停转动的酒杯。

酒杯里空空如也。

我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阿云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因为你,我的这些小姐妹现在一个个都不理我了!因为我让她们减少甚至是没有了收入!

那又怎样?王少突然冷冷地接口道。手里的酒杯依然在轻轻地转动着。

是的,跟你说这些,你根本是不会懂的!阿云看着眼前石头,不,是冰雕一样的王少,忍不住喊了起来:可是,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我有男朋友了!即使你为我花再多的心思再多的银子,我也不会感动,甚至不会感谢你!只会觉得你搅乱了我的生活!

王少依然默默转动着他手里空空的酒杯,可他眼里和脸上瞬间升腾起的,如晨雾暮烟般的落寞,却没有逃过阿云的眼睛。

阿云再次心生不忍。

对不起,我的话可能重了!但这是我的真心话。阿云轻声道:你在这里消费的,我只能把我的提成部分全部还给你。我知道你不在乎这点钱。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希望欠你的任何东西!顿顿:还有,我其实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曾经帮助过我,谢谢你为了做的这一切!只是,我真的不需要,一切请到此为止!好吗?谢谢!

王少手里的杯子不再转动。但他依然冷默。

阿云说完,再次看了冰雕般的王少片刻,冲他轻轻一鞠躬,转身,开门。

身后传来玻璃杯破碎的声音。但阿云没有回头。

走廊上客人,已经多了起来。

随着夜色的加深,客人越来越多,阿云也慢慢忙碌了起来。

三楼。走廊。

阿云费力地推着一推车的酒水。

阿云。阿云。阿霞在耳麦里呼叫。

霞姐,我在。请讲。阿云停下脚步。

你在哪呢?阿霞问。

我在三楼送酒水呢,霞姐!阿云右手稳着推车,左手轻轻敲敲自己有些酸疼的腰,心里纳闷着,自己的腰今天就怎么这么酸呢?

阿云,华他们过来了。但江要半个小时后才到。你到时候记得过来啊。霞姐说。

阿云看看腕表,九点八分:好的,霞姐。我记住了。谢谢你!

嗯。那你悠着点,别累着了哈!阿霞说。

好的,霞姐。我忙了先了。拜!阿云收了线。

腰越来越酸。这个月的经期都已经过去十几二十天还是一个月了?阿云都有点记不清了。(以前每次都是准点到达的老朋友,这次到现在,却是依然迟迟未来。)阿云把酒水交给站在门口的服务生,边往楼下走,边想:今天腰这么酸,该不会是今天要来了吧?

想到这,阿云赶紧往楼下休息室赶。休息室的柜子里,阿云特意放有备用的女生用品。阿云想,还是垫一个薄的先吧,可不要到时候来个突然袭击出点什么状况,那可就糗大咯!

阿云拿出夜用的卫生棉,匆匆跑进对面的卫生间里。

阿云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很干净呀!好像完全没有老朋友要来的意思耶!但腰依然那么酸!?

还是垫一个有备无患吧。阿云想。

阿云还在卫生间里摆弄卫生棉的时候,卫生间外面的大门被推开,又重重地自动关上。

高跟鞋的声音,走到了洗漱台那里。

可是,阿妈,你现在叫我一下子去哪里找那么多的钱去?是秦红艳激动的声音。

阿妈,我是卖酒,不是在外面卖身呀!小林每个月透析吃药就要一万多,这些年,我把我身边能借的都借遍了!你还要我怎样?你就不能找找你儿子吗?秦红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和冷静。

这些年,都是我一个人在照顾家里!我打工,他也是打工!他没钱,他没钱就不会去跟老板讨啊!!!现在是什么情况嘛!

阿妈,你不能总护着他说话。他是男人!应该是他来撑这个家的!

我知道,我知道!

那他跟着老板工地都换了好几个了,老板总不能把他的工钱一拖就拖这么多年吧!他也要养家糊口的呀!

他那老板不也是大老板吗?他那房开公司不也是有名的那么大的一房开公司吗!

知道了,知道了,阿妈。那你就别逼他了,别给他压力了!让他千万别做傻事了。孩子换肾的手术费,还是我来想想办法吧。

嗯。我这边最近情况也很不好!可能接下来一两个月,都不会有什么收入。对的,是淡季。现在客人本来就不多,店里生意很清淡。

嗯,阿妈。那先这么说吧。我迟点再打电话给你。

嗯。阿妈,现在怪那游戏公司又有什么用呢?关键还是我们自己没有管好孩子,让孩子那么没日没夜的玩游戏,把身体活活给玩垮了!

不是不是!阿妈,我不是责怪你!我是责怪我们自己,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忙着在外地打工,是我们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

嗯,阿妈,那我先挂了!小林还要拜托你照顾了!嗯,我知道,我知道。

阿云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坐在马桶上,屏息听着。

电话的拨号声。秦红艳在继续打电话。

喂,阿爸。是我,艳儿。

嗯,刚才我婆婆电话打给我,说今天医院通知他,小林终于等到合适的肾源了。但手术的费用要四十万。

阿爸,你是知道的,小林他爸这些年跟着那个工头,工钱一直都拖在那里拿不到。他爸今天知道这事,也是心急如焚的,说明天要找那工头拼命。说工头要么把这些年拖欠他的工资开给他,要么他就拿刀把工头宰了,要么自己就从工地的楼上跳下来!阿爸,你说还要他能咋地嘛!

阿爸,我知道,我知道。

阿爸,你能跟弟弟讲讲吗?让他迟些时候再买房子,把他买房子的那个钱,借给我应下急先,等我把眼前的这关过了,我再来想办法把钱还给他买房!

阿爸,我知道我先前借他的还没有还给他。那不是小林一直在透析,每个月的钱全给他用了吗?实在是没有余钱了嘛!

那他买房子还比他外甥的命重要吗!

嗯,那我知道了,阿爸。

我没有怪你,也没有怪弟弟。真的。

嗯,我知道了。嗯,行,我懂。我再想别的法子吧。嗯,嗯嗯。

秦红艳挂了电话。

几秒钟之后,秦红艳捂着嘴,轻声抽泣起来,然后,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哭了一会儿,秦红艳很响地拧了一把鼻涕,然后打开水龙头,听水声,应该是洗了一把脸。

按键声。秦红艳在打电话。

喂,您好,姜医生吗?虽明显有哭过之后的鼻音,但声音却很平静。

哎,您好,姜医生,我是八楼十一号房四十六床王小林的妈妈。是的,是的,王小林。

姜医生,那个,我想,我想,我能跟您商量个事情吗?秦红艳的声音有点犹豫和迟疑。

是这样的,姜医生,秦红艳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我这边,一下子还筹不到这么多的钱,您看能不能先给我儿子做手术,我这边也赶紧想办法筹钱?

我知道,我知道。您看能不能.....

别,别,千万别!我立马想办法!好吗?姜医生,千万不要把这个肾源给别人!我立马想办法,给我一天的时间!好吗?我立马想办法!好!好!好好好!谢谢您!姜医生,真的谢谢您!!!

姜医生,喂?喂?姜医生?

寂静。

长久的寂静之后,门响了一下。秦红艳出去了。

阿云想了一下,也赶紧站起来。

小李子!阿云急匆匆地走到门童小李子的旁边。

阿云姐,怎么了?小李子见阿云一脸的焦急,奇怪地问道。

你花送了多少了?阿云看着问。

小李子看了看摆在身旁那一大堆的鲜花:不多,应该有一百来朵了吧。

好的,小李子。谢谢你。那接下来,花不能白送了,改成卖!十块钱一朵。如果是买一束的,你可以适当便宜点卖给别人。明白吗?

小李子不可置信的望着阿云:阿云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确定。阿云看着小李子:小李子,请你的那些小老乡也一起帮忙卖下,今天晚上一定要帮我把这些花卖完。

那这些蓝色妖姬呢?也是十块钱一朵吗?小李子也知道蓝色妖姬要比红色的玫瑰贵很多。

你看着卖吧。阿云边说边转身抱起一大束蓝色妖姬:我也去卖了。

阿云抱着蓝色妖姬,来到演唱区。一个女歌手在台上唱着“甜蜜蜜”。台下已经满座。

阿云弓着身子,一张台子一张台子地去推销。没多大一会儿,大厅里几乎是每个台子都买了一朵或者是一束蓝色妖姬或者是红玫瑰。

阿云,你怎么还没有过来?江在这边等你半天了哦!阿霞在耳麦里催了阿云好几遍了。

好的,霞姐,我马上就过来了。阿云边俯身抱起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边答道。

催你好几次了,你总是马上马上,你的马上是好久哟!阿霞笑着不满地问道。

嘿嘿,半个小时,还有半个小时一定到!阿云笑嘻嘻地说道。

阿云大厅推销好了,便跑去包房里推销。

刚从第二个包房里出来,阿云迎面撞上了站在门口的江。

你干嘛!江看着阿云满怀的鲜花,问。

嘿嘿!阿云笑厣如花:卖花!

卖花?江一脸的狐疑:你不是卖酒吗?怎么又卖上花了?花哪来的?

嘿嘿,阿云嬉皮笑脸的:那个有钱的王少送的。

江听了,牵着阿云的手腕,掉头便走。

经过大厅的那一大堆鲜花的时候,阿云挣脱江的手,笑着说:等等,等等。她小跑过去,又抱起一大把鲜花:亲爱的,走吧!

VIP888。

看到阿云抱着满怀的红玫瑰进来,华先叫了起来:哇!哥,今天什么日子呀!送嫂子这么多玫瑰!

阿云把满怀的鲜花往桌上一放:各位大哥,小女子的这些鲜花可是拿来卖的哦!十块钱一朵,各位大哥,赶紧的,都买些送给你们的身边的女士吧?

江拉着阿云在沙发上坐下: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云调皮地偷瞄了一眼江严肃的神情,低下头,不敢再开玩笑了:好吧,我老实交代!

于是,阿云把事情的经过大体地讲了一遍。

阿萍听完,喊了起来:云姐,你太傻了吧!那个秦红艳她们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要这么帮她?!

阿云看看一言不发的江,低声道:那个王少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吗?我想把这几天的提成,就不还给王少了,都给秦红艳好了。能帮她多少是多少吧!毕竟她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阿云挽住江得左手臂,轻轻摇着:亲爱的,你不会责怪我了吧?她仰起她那白皙清秀的小脸,一脸的无辜和无助。

江拿出皮夹子,拿出一百块钱,放在桌上,然后从桌上拿起一枝鲜红的玫瑰,递给阿云:送给你!

阿云正待接过。

呼的一声,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王少手里拿着一部手机,一脸的寒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自然跟着那几个彪形大汉。

你要干嘛呀!阿云有点紧张地望着王少,喊着就要站起来。

江伸手轻轻按住了她。

江稳稳地靠在沙发上,看着王少走过来。

华,崔哥他们几个,也稳稳地靠在沙发上,看着王少他们走过来。

王少径直走到阿云的身边,伸手就去牵阿云的手。

阿云猛的缩回手,双手一把抱住江的左胳膊。

王少再次伸手去牵阿云的手。

你没有看见女生已经数次拒绝你的手了吗?江微笑着看着王少,轻声但清楚地说道。

你就是江?王少收回手,冷冷的看着江,冷冷地问道。

江含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

我喜欢阿云!

我知道。

我要追她!

你已经在追了。

我要你远离阿云的世界!

江不说话,就那么微笑着,看着王少。

王少被江的表情激怒:你是一个已经在老家订了婚,有老婆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和阿云谈感情!你不过是和阿云在逢场作戏罢了。可我对阿云是认真的!我能给阿云最好的未来!

江探询地看着阿云。

阿云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是我告诉他的。阿云轻声说道。

江笑了:我不是问这个。

阿云一愣,然后马上明白过来:你知道的,有些人和事,我是根本不在乎的!

你听到了?江微笑着问王少:你调查我?要不,坐下来喝一杯?

王少点了点手中的手机,递给江:希望你看了之后,还有心情能坐在这里喝花酒!

华崔哥他们向江靠过来,想一起看看手机的内容。

王少赶紧地一把拦住:你们不准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我哥的艳照啊!华笑着满不在乎地戏谑道

江接过一看,倏地变了脸色。

啊!啊!这是怎么回事!阿云看了,更是花容失色,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

手机里播放的,是一个小视频。视频中,一个女生正在一个柜子前换衣服。虽然是背对着镜头,虽然也穿着女生最贴身的内衣内裤,但随着女生一些弯腰脱衣穿衣的动作,整个身材还是一览无余。

视频中的女生,就是阿云。

你这个视频是哪里来的?江的声音寒气逼人。

QQ里朋友转发给我的。在这家KTV里,不但很多客人有这个视频,甚至这里的很多员工,也都收到了这个视频。王少说道:我已经报警了。这个事情,警察会处理的。但阿云,真的不能在这个地方再呆下去了!

你报警了?你有什么权利替我报警?你有什么权利替我做选择?阿云瞬间爆发了,她站起来,冲着王少咆哮:你滚!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永远!

王少看着阿云含着泪水,怒火中烧的双眸,片刻之后,从江的手中一把夺过手机,点点,然后屏幕朝向江和阿云一晃:看着!删除了!

然后转身,默默地离去。

华崔哥他们急切地看着江。

阿云在更衣室被人偷拍了。江轻声说道。

我靠!阿萍把杯子啪的砸在茶几上:哪个傻叉干的!要他妈的查出来是哪个傻叉干的,老子非干死她个傻叉不可!

江牵着阿云的手:坐下吧。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吗?他柔声问道。

阿云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沙发上,喃喃道:应该是今天晚上,在休息室换衣服上班的时候。

阿云慢慢回想起自己换好衣服后,转身与身后的小姐妹目光相遇的刹那,小姐妹那异样的眼神。还有秦红艳手里摆弄着的翻盖手机。

是的,应该是她!应该就是秦红艳!阿云心里想,但她没有说出来。

因为阿云想起了秦红艳在卫生间里打的那几通电话,想起了秦红艳那无助的哭泣。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警察过来处理吧!崔哥说道。

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玩的兴趣也全没有了。

把红姐叫过来问问吧!华咬牙切齿地掏出电话。

找红姐也不一定用的。阿霞相对冷静:红姐的人都在二楼。既然是在一楼休息室里被偷拍的,那肯定是我们这里的某个酒水干的。

顿顿,阿霞继续说道:最近这个王少包了阿云的场子,也不排除是有人眼红,然后伺机存心报复。

阿云看看大家:如果这个人被警察找出来了,会怎样?

肯定要坐牢撒!那还有得说!阿萍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那要坐多久?阿云急切地看着阿萍。

有可能是十天半个月,也有可能是三年五载呀!阿萍气呼呼地答道。

乱讲!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开口的雷,白了阿萍一眼。他冷静地分析道:一般来说,这种事情,如果抓到了,会被拘留个个把礼拜或者半个月。如果情节特别恶劣的,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干的?江看着阿云,轻声问。

阿云和江对视:我不是很确定。

你怀疑谁?大家齐声问道。

阿云看看大家,摇摇头,不说话。

是——秦红艳?阿霞试探地看着阿云。

阿云看着阿霞,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靠!真他妈的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哇!你在这里悄悄地帮她,她她妈的倒好,在背后给你使这种下三滥的刀子!阿萍忿忿不平地骂道。

楼下的推销员,基本都是她带进来的,楼上有些姐妹,也是她带进来的。她在这里面,有时候连老板和红姐,都要给她三分薄面。阿霞说道。

那就等警察来了再说吧。最重要的,就是要把源头找到,把散出去的视频,想办法怎么删除掉。江说道。

说话间,红姐匆匆推门进来了。

各位老板,各位大哥,晚上好啊!红姐还是那种一贯的风格。

要在平时,红姐过来,自又是少不了好一顿插科打诨。但今天,大家都一个个板着脸。

红姐,我有个事情要问你。华正色道。

红姐站在华的前面,看了阿云一眼:是阿云的事情吧?

是你手下的人干的吧!崔哥盯着红姐,故意激她。

红姐看着崔哥,一本正经地答道:崔哥,我不能回答说是,也不能回答说不是。因为这个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说是不是?王少已经报警了,我相信,警察会还阿云一个公道的。顿顿,红姐再次看着阿云:我们场子里,不管是员工,还是来这里的客人,只要有收到这个视频的,王少都已经花钱把它们处理掉了。现在,除了发布这个视频的人,我相信,这件事情的影响力,已经在第一时间被降到了最低。所以,阿云,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了。

那你知道发布这个视频的人,到底都发了哪些人吗?大牙盯着红姐,冷冷地问了一句。

红姐一怔,半响:嗯,那我倒确实是预料不到。不过,红姐有点艰难地斟酌着字句:不过,我也看了视频,尺度也还不算完全过分啦,就当是穿着暴露一点的内衣,就当是在看到的人面前游了一个泳呗!

那怎么能一样!阿云气愤地喊了起来!

华的手机响了起来。

东哥。华接起电话:好,我们马上过来。

华挂掉电话,望着江:哥,东哥打电话过来,警察在他的办公室了,让我们过去。

好,我们走。江牵着阿云的手,站起来。

电梯直上四楼。东哥的办公室在四楼的最东边间。

会客厅的长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一女三个警察。

东哥看见江他们进来,站起身。

你好!他伸手和走在最前面的江握了一下手:这位是李所。东哥右手手掌朝上,四指并拢,大拇指与手掌自然分开,指向坐在中间的那个四十来岁的警察,介绍道。

三个警察都抬眼望着江。

李所好!辛苦你了!江弯腰向李所伸出手。

应该的。李所微微欠身和江握了握手,问江:谁是当事人?

我。站在江旁边的阿云小声答道。

王总亲自报了案,你的情况,王总都和我们讲过了,我们也了解了大概的情况。现在,要请你跟我们回所里,录个口供,我们正式立案调查。

好的。江答道:那我们自己开车过去吧!

你是她什么人?李所看看阿云,问江。

哦,她是我女朋友。江答道。

哦?李所意味深长地看看江,又看看阿云:那我们走吧。

好的,李所!您先请!江回头对华他们说:华,崔哥,你们大家继续玩吧,我陪云去把笔录做了,就回头来找你们。

不用我们陪你们吗?崔哥问。

没事,不用。江回头对大家摇摇手。

派出所的办案大厅。

阿云坐在椅子上,一个女警给她录口供。

江一直陪在阿云的旁边。

在录口供不久的时候,派出所里就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应该是派出所接到警情出警。

阿云左手一直在不停地捏着自己的右手食指,表现得有些不安。听到外面刺耳的警笛声,阿云更是紧张了。回答警察的问题也变得有些迟缓,有时候甚至是答非所问。

女警不时抬眼狐疑地盯着阿云看。

你怎么了?江问。

阿云抬头看看江,又低下头,继续捏着自己的右手食指。

你是不是害怕追究这件事情了?江又问。

阿云看着江:点了点头:我不想她因为这件事情而去坐牢。她的孩子还等着她筹钱做手术呢!她的家也还等着她张罗。阿云低低地说。

什么?女警看着阿云,问。

江想了想:那我们就不立案了。我们走吧。

阿云看着江,又点了点头。

警察同志,我们不做笔录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们不想再追究了。谢谢你!江起身对警察说。

年轻的女警察看着江:不好意思啊,这件事情,是你们王总找我们李所亲自办的,我也做不了主。我得马上向他请示。请你们稍等。

女警起身,刷卡,进了身后的一个钢制的防盗门。

女警进去了蛮长的时间,江都在办案大厅踱了好几个圈,那个女警才从那个坚固的防盗门里开门出来。

可以了吗?江问。

这件事情可以了。女警看了阿云一眼,边收拾桌上的文件,边说道。

那好。谢谢你。那我们就先走了。江说着,牵着阿云的手,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女警喊道。她的声音虽然轻,但却有种不能抗拒的威严。

怎么了?江和阿云奇怪地看着女警。

李青云现在还不能走。女警表情严肃。

为什么?江问。

我们刚才接到报警,海城KTV有多人喝了李青云推销的酒水,出现了疑是的中毒现象。我现在要针对这个警情,请李青云配合我到里面去做一个笔录。

什么?江和阿云异口同声,两个人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回事?李青云只是KTV里的酒水推销员,即使真的是酒水中毒,你们也应该找商品的生产厂家呀!江尽力保持着情绪的稳定。

我们查过了,初步判断,这些涉案的酒水,都是假冒伪劣产品,海城KTV也否认了这些假冒伪劣的酒水是来自他场子里的。女警把桌上的文件放好,站了起来。

那你们怀疑是什么?江盯着女警,问。

我们现在还不能怀疑什么。我们只是要针对这个警情,按程序,找当事人了解一些具体的情况,做一个笔录。我们需要的是证据。站姿笔挺的女警察双目平视着江,回答道。

好!我懂!配合你们的工作,也是我们的义务。江说道:那我陪着她一起进去做笔录吧。

不。阿云反而镇定了起来。她轻轻抓着江有力的双臂,仰脸看着江,平静地微笑着:你就在外面等好了!放心!我不会有问题的。我也相信东哥,他的场子里,不会那些卖假冒伪劣的酒水!

江深深地看着阿云的眼睛:你确定不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阿云微笑着,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也放心吧,我们李所刚才有交代,只是简单做个笔录,不会太久的。女警转身往里走的时候,回头对江说了一句。她虽然依然不苟言笑,但声音里,江却感受到了温度。

那个厚厚的坚固的防盗门重重地关上了。江坐不住,就在空荡荡的办案大厅里走来走去。

一个来小时后,防盗门又重重地响了一下。江回头,阿云和那个女警走了出来。

你们可以走了。女警对江说道。

谢谢。江牵起阿云的手就走。

在阿云跟着女警走进那扇防盗门的那一瞬,派出所里的这扇重重的防盗门,让江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可奈何感。江讨厌这种感觉。

我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想你再呆在这里。江边一路疾走边说。

阿云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跟着。

从派出所出来,车子往海城的方向一路急驰。

江一只手牵着阿云的手,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开车。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电话响了,是华。

哥!华的声音里有浓浓的担忧。

嗯,华。江按了免提。

哥,我和东哥都在医院。华说。

嗯。说具体点。

你知道了?华问。

是的,云刚在里面做了笔录出来。江说。

是三个男的。刚检验结果出来了。急性甲醇中毒。医生诊断,这三个男的喝的都是劣质工业酒精。华说。

那那三个人现在情况怎样?江问。

在洗胃。东哥已经给他们办了住院手续。人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顿顿:哥,阿云没事吧?

她没事,比我们还镇定呢。江赞许地看看身旁阿云,嘴角微微上扬。阿云也回江一个平静的微笑。

那就好。不要吓着她了!这一天突然发生这么多事情!华说。

嗯。江又转头看了看阿云。

我没事!阿云迎着江温柔的眸光,轻声安慰说。

那你们现在去哪呢?华问。

我们现在正往海城走呢。哎,华,要不我们现在也去医院吧?江问。

不用不用!华赶紧答道:这边好几个警察都在呢,接下来暂时也没有我们的什么事了,我和东哥也准备要回来了。

哦。那行,那我们就在海城等你们吧。江说:崔哥他们回去了吗?

是的,他们本来也是要一起来医院的。但想到他们明天都还要上班。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我们人来这么多也没用!有警察在嘛!真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可以再打电话给他们。

好的。那等会见吧。

嗯,拜。

江收了线。车子沿着老街空旷的街道,快速的右转然后马上左转,进入隔岸路。

隔岸路的夜市,人来人往,正渐入佳境。

江看了下手表,这么来回几个折腾,都快一点了。

我们去黔味馆吃个宵夜吧。江问阿云。

阿云摇了摇头:亲爱的,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你饿吗?阿云爱意暖暖地看着江,问。

我也不饿。只是怕你饿了。江说着,伸手温柔的揉揉阿云秀发。

江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阿云却是倏地眼眶一红,感动得直想哭。从一开始,阿云就知道故事的结局,知道自己不能奢求太多,可又止不住地渴望能拥有更多。她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掐着自己!也许,感情就是这样,旦凡是动了真情,是真的陷入其中,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往往都身不由己。

此刻,风在外,霓虹在外,阑珊的夜色在外。车里是如此的安静和安心。阿云痴痴地望着身边这个自己心爱的男人,想:要是这车能一直就这么开下去,那该多好呢!可是,阿云知道,这句话,自己不该说。也不能说。

阿云伸手摸摸江的脸,眼泪忽然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