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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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活着

那人面色舒朗俊秀,一双眼睛平静无波,身材高挑细长,一身银白的里衫,即便外头罩了一件宽大的黑袍,也遮不住他的纤弱,更是映得他文质彬彬。他弯下腰,双手托起原励拱起的双手,语气轻柔道:“大将军无须多礼。”

原励反手扶住:“殿下身子弱,还是先进屋吧。”

进了屋子,原励随手关上了门,看着摆满了书案的布兵图以及机关陷阱,原励不禁叹息:“殿下又在劳神,不到一年的时间,殿下已筹谋良多,先顾着身子些吧。”

被称作殿下的人转过头,看向挂在墙上阴影处的那幅画道:“我怕来不及了,这副身子在剧毒之下能挺过来,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我怎么能够浪费。”

原励顺着殿下的视线也看了过去,只见墙上的画内是一名美貌至极的女子,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一身红衫衬的人栩栩如生,看得出做画的人是多么用心。

两个人将视线从画上收回来,原励道:“殿下的女儿可要带回来?”

被称作殿下的人似是回忆起了什么:“阿重?先让她在大荣吧,毕竟,我是个已经死去的父亲。”

原励没再继续说话,静静的站了一会就出门去了,关门时吹进来的风,吹起了挂在墙上的画,画中的人仿佛要从画中飞出来一样,在画的角落中写着几个小楷的字“妻阿鸿,夫狄甚念。”

无剑的伤在这个冬天好的格外的慢,手臂上结了厚厚的一个疤,疤下又痛又痒,挠掉了也会再结,索性就由着它痒由着它痛。

放在从前,无剑是不会这么矫情的,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能活命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但当了文重的侍卫,他被养的懒怠了许多。

文重也变得不太爱出门,偶有几次出门尽是碰上一个秃头的老和尚,半闭着眼冲着她神神叨叨的,后来她也就不爱出门了。每天的乐趣就变成了等待刘兰昭下职回来,然后一脸欣喜的迎上去,和刘兰昭手牵着手回去。

刘兰昭喜欢这样的生活,尤其是每日看着文重绽放的笑容,内心都不可控制的一暖,没来由的开始畅想他们的以后。

二人早就合了房,夫妻相处,恩爱和睦,穗儿温香软玉几个丫头悄悄的讨论,什么时候才会多个小主子啊。

自从赵涟疯掉以后,虽然日日汤药补品的用着,好转是有些,但却不似从前一般机灵了,也不再动不动的就发脾气,虽然偶尔有认不得人的时候,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的坐着,赵亭说话她就安静的听着。刘赵氏也因此息了让赵涟进门的心思。

刘家长媳方尚随着刘兰景暂居于刘家,因为已经过去不少时日了,西南王仍旧没有提及要回西南的事,反倒是经常进宫陪伴陛下。

刘兰景是西南王的得力干将,上官没说要走,他自然不会去问,反正他的父母兄弟俱在朝阳城,留在都城不走,他生活的倒也自在。方氏同刘赵氏学习女工,将从前习武时落下的女儿家的本事统统补上了,整日里也没有得闲。

倒是文重活得自在,有了方氏在前面做挡箭牌,文重就免去了刘赵氏的督促。

眼瞅着要开春了,文重想着许久未见父母,便择了一个晴好的日子,乘了马车回到了曾经的驸马府。

驸马府门前冷落,在这个万物都开始复苏的季节里,仍旧荒芜的让人心生凄凉。

文重打发穗儿上前敲门。

“笃笃笃”

敲了大约三四遍,里面才听到有浅浅的脚步声行来,“吱嘎”,大门缓慢的被开了一条一人宽的缝隙,露出管家文青的脸庞。

文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站到门口道:“文青叔!”

文青睁着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来人,面上露出和善的笑意:“老奴就说是谁呢,原来是郡主回来了,郡主,快进来吧!”说着将大门用力的推开,方便文重入内。

文重自父亲去世后,没有再回来过,说她心凉也好,不孝也罢,她没有查明父亲的死因,也就无颜面对父亲。她虽有郡主的名头,但有关诏狱,她是一点都插不上手。

若不是前两日她上街又碰到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和尚,她也记不起她有这么长时间没回驸马府了。

文重跪坐在软垫上,给父母上了香磕了头,将牌位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摆放好,文青站在一边慈祥的看着。做完这些,文重起身问文青:“文青叔,怎么不见苏嬷嬷!”

文青道:“她啊,前阵子儿媳生了个大胖小子,她去帮儿子媳妇照顾着了。”

文重点点头,想着有些话今日得问,错过了今天,下次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文青叔,你知道龙佩吗?”文重说的轻巧极了。

文青笑着的脸有一瞬的停滞,但稍纵即逝,仍旧一副慈爱脸:“郡主是从何处听来的?”

“逛街时,听说书的讲的。”

文青点着头:“这龙佩啊,对于皇族来说,是皇权的象征,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讲,就是一个传说而已,听听就罢了。”

“皇权的象征?可有什么说道?”

“有”文青引着文重到了大堂,文重在上座坐下,文青立在下面,开始同文重将关于龙佩的事。

“龙佩原是前朝大朝之物,大朝王朝开立,战乱纷争不休,人们为了争夺财富粮食土地而拼个你死我活,即便是朝廷派兵镇压也是无济于事,甚至连前去镇压的兵将都险些参与其中。直到那天,天降异象,自空中陨落了一块与众不同的白玉,洁白无瑕晶莹剔透,仿佛是冰晶凝成,通体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也是那天,地里的庄稼大丰收,家家也都有了银钱,人们也不再争斗,都说这是老天赐予的财富,天要助大朝和,也是从那开始,大朝国祚安定,绵延了百年。”

“那为何大朝王朝还是灭亡了呢?”

“因为龙佩丢了。”

“丢了?”

“准确的来说是被人窃取了。龙佩后来被分成了两块,阴阳各半,如今的大荣,坐皇位的慕容氏,传闻他手中有龙佩之一阳佩,另一半阴佩,早年是在你母亲弘阳长公主手中的。”

“我母亲有龙佩?”

“是真是假老奴就不得而知了,都说得龙佩者得天下,如今慕容氏稳坐天下之主,也有一定的道理吧。”

“可是我母亲早就去世了,那一半阴佩呢?”文重急急的追问

文青摇摇头:“不知。老爷也并未从长公主手中见到阴佩。”

文重出了驸马府,一路上都神色凝重,原本以为街头的老和尚是个疯的,说的话都是胡诌的,没想到,真的存在龙佩这样的东西。

她还记得那个老和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她“龙佩是不是在你手里?”

文重不知龙佩为何物,反口就说他:“什么龙佩,我家里倒是有许多刻着龙的玉佩。”

老和尚摇摇头,拄着九环禅杖慢慢走远,一边走一边说:“回家看看吧,你爹还尸骨未寒呢!”

文重这才想起来要查明父亲死因的真相,顺便问问龙佩为何。

可是,龙佩与他的尸骨未寒有什么关系?

文重回到刘府,刘兰昭已经回来了,看着文重若有所思的表情,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走上前关切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文重抬起眼眸看着刘兰昭,“我今日回家看了看父亲母亲。”

刘兰昭安抚的将文重纳进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莫要悲伤,你还有我呢。”

文重抿了抿嘴,到底没有哭出来,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并没有当初那么悲伤了,可是作为子女,她什么都不曾为他们做过。母亲身份尊贵,却为了生育她而死,父亲独自一人将她教养长大,即便自己将死之时,也让她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是她呢,真的只顾着自己了。

文重哝着重重的鼻音道:“我想查查父亲的死。”

刘兰昭拍背的手停在了文重的后背上,将文重拉起来同自己对视:“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

“我逛街时碰上一个老和尚,他说我父亲尸骨未寒,我当初想着也觉得奇怪,父亲从来就没生过病,怎么能短短几天就病死了呢,我不相信。”

“别着急,想查我便帮你查,毕竟我们夫妻一体,只是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你是有什么线索吗?”刘兰昭安慰着文重,循循善诱道。

“龙佩,老和尚还跟我说过龙佩,今日我问过文青叔,他也跟我讲了龙佩。”然后她便把文青同她讲的关于龙佩的事情大略的讲了一遍。

“好,我知道了,今日天色晚了,明日,我再去寻寻那老和尚,看看还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文重点头应着,乖乖的跟着刘兰昭去用晚膳了。

走在前面的刘兰昭神色不定,他没想到龙佩二字会在文重嘴里听到,上次听到,还是皇上同他说起与文重的婚事之时。

那时他还未曾见过文重,他身为国子监的一个小小司业,官职虽然不高,每日也悠闲自在,不要以为他只是一个拿着一个月几两银子俸禄的闲人,他还是皇上的七卫之一。只不过他在外的时间居多,皇上身边又有了新人,他也就不在七卫之列了。

而他用刘家子身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迎娶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