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4.0
我出生在一个壮大的部落,一个温暖的家庭。我的父母在部落里当高官,下面有很多仰慕他们的人,那些人都称赞我的父亲,说他是部落的骄傲,正如他们称赞其他三人一样。
我的部落很强大,族人们都仰慕勇士,那些当上队长或者管事等职位的人会受到数以万计的尊重,更别提坐在统帅位置上的父母了。在这里,人与人之间保持礼貌尊重,上级下级之间没有隔阂是很正常的事,所有人团结一心,共同去开创崭新的未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龙族在这里也可以得到同样的待遇,相反,族人们非常仇视龙族,仇视到只是杀掉它们并不能满足——岛上所有龙都是卑微的奴隶,从事着下贱的工作,或者只是充当一个交通工具,又或者说纯粹是人们的出气包;这种情况从懵懂的幼龙到蹒跚的老龙,无一幸免。
听族人们说,这件事开始的时间并不晚,在四五十年前,族人们也和维京人们一样,尝试着和龙族建立友好的关系;可惜,这个想法夭折了。
40年前,龙族突然暴乱,疯狂地破坏岛上的一切,从房子到庄稼,在族人们反应过来时,岛上的一切几乎都毁干净了。人们没东西吃,没地方睡,饥寒交迫,而且自己的龙根本不听自己的话。
族人们怒火冲天,纷纷把龙族关押起来,商量对策。在一方人的坚持下,族人放弃了与龙为友的想法,龙族地位一落千丈,从简简单单关押到成为奴隶只用了短短三天;而且为了防止这种暴乱再次发生,所有龙的幼崽一生下来,就被当作奴隶圈养,一点一点地,慢慢磨掉它们所有的反抗心理,如此几十年,岛上所有的新生龙族全都变为了新生的奴隶。
部落还在首领的带动下训练龙骑士,到外海去寻找足够的资源以弥补损失。渐渐地,铁戈部落的掠夺风气一发不可收拾,尤其在10年前先后成立了东西南北四路远征军,各负责四个方向的广阔海域,掠夺资源,带回足够的龙族幼崽——部落里“用”得很快。
德拉戈还有格里梅尔都是铁戈部落杰出的龙骑士,但前者并不屑于族里的规规矩矩,带走族里唯一一只阿尔法后自成一派,少有来往;而格里梅尔更喜欢猎龙,部族发展根本不在他的个人计划中,反而不停把稀有的龙高价卖给族里,然后用资金做研究;顺带一提,格里梅尔是个高超的夜煞猎手,包括族里现有的夜煞都是首领极力挽留才从他手中买回来的,大多数夜煞都直接被他直接杀死。
部落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一个对外好战、喜欢掠夺,对内却人人平等尊重,但仇视龙族的强大团体。在这里,没有内斗,但强者更受尊敬;没有陈旧的教条,但所有人都默然遵守人与人之间平等的规矩。
只是,仇视龙族的人并不是全部,也有愿意和龙族做朋友的人,我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
在我出生2年多前,一次偶然的机遇巧合下,率队远征的父母在某个海岛的隐秘山洞中,发现了一枚龙蛋:通体银白,上面还能看见闪亮的小斑纹,就像撒在雪地里的星星。
我的父亲后来对我说,他当时看见这枚蛋都惊呆了,实在是美到令人惊艳,从没有一枚龙蛋有如此的好皮囊,于是在返回铁戈后他和母亲悄悄把这枚蛋藏了起来——这种行为是违背族群的,远征的一切龙类收获都应当充公,这样做只会让族人们说他在酝酿大祸。
一开始,我父母选择把龙蛋藏在地下室,鬼使神差地打算将它孵化,于是在以后的几个月中,我母亲不再参与远征,而是安安静静地照料它,温度合适、湿度合适、通风换气,她尽可能地往靠谱的方向靠拢。父亲远征回来后也都是第一时间看望母亲,和她一起照顾这枚精致的蛋;所有的一切都严格保密进行。
在细心的照料下,几个月后,蛋孵化了,令人吃惊的是,这枚雪白的蛋竟然是煞龙的卵——钻出来的生命是一只白色的夜煞。
夜煞的珍贵人人皆知,况且还是一只刚出生的幼崽,可驯化度几近十成,这件事如果让其他人知道,父母绝对保不了它,而且还会招来严重的惩罚。
但好歹也是他们自己间接给了它生命,两人都舍不得,所以谁也没说出去,在光煞健康成长需要更多的活动空间前,它一直呆在我家里,连我邻居都不知道我们家在养龙。
在光煞成长大概6年后,族里实在是没有光煞的容身之地了,正好我母亲怀胎六月,挺着大肚子,父亲就以换个安静环境为由,带着母亲和夜煞在一座人迹罕至的岛上安顿下来,暂时脱离了族里人的视线。
两个多月后,我出生了,在之后的很多年间我都和家人待在那座岛上,很少回部落,也因此光煞会认识我——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起玩耍,一起吃饭,一起在天上飞,我还能在它的翅膀上睡觉;融洽的相处并不让人觉得我来自那样的一个部落。
这件事改变了父亲对于龙族的看法,为了了解龙族真正的习性,他开始以真正的朋友身份了解龙族;他发现,龙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坏,许多野生龙能够回应他给予的善意,甚至还主动和他交好。
于是,岛上的龙渐渐多了起来,我也借机认识了其他的龙朋友,老实说和它们打交道很开心,我不仅收获了快了,还学到了很多关于他们的知识,但我从小并没有在部落里待太长时间,对于龙族也没有什么仇恨,这个特点让我每次回去时都会被其他小孩冷落在一边。
没关系,我有我的龙朋友就够了。
随着我和光煞一天天成长,父亲对龙族的研究也越来越深;他惊叹于龙族对友情的重视,认为族里人的想法都是错误的,像人类一样多愁善感的龙族怎么会是只知道杀伐的猛兽呢?
但他仍然找不出一个理由,来合理解释多年前那次龙族的大暴动,这后来也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如果无法消除族人与龙族的隔阂,就无法建立起稳定的友谊。
为了做研究,父亲常年独自驾船向更西边的海域探索,为了这件事他还故意打压西征军的脚步,把舰队前进的步伐压到最慢,这也是为什么庞大的舰队迟迟没有开到博克岛面前,维京人因此有足够的时间和龙族打好关系,有足够的时间来发展壮大自己的族群。
时光飞逝,在我12岁那年,父亲从海上回来后,神神秘秘地让我骑上光煞和他一同出门。我们在海面上整整飞行了4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我惊呆了:浓重的雾气,塌陷的海床,飞速下坠的海水,万千龙吟般的瀑布声——这里正是“隐秘世界”,所有龙族共同的家园,同时也是我父亲到过最远的地方。
回去后,父亲在他的地图上郑重其事地标明“隐秘世界”的位置,我反复看着那张凝聚父亲多年汗水和智慧的地图,脑子里不住地想象当时的场景,意犹未尽。
母亲忧心忡忡跑来,说刚才部落派人来过了,来人眼光怪异地看了看岛上奇怪的设施,匆匆离去。父亲告诉她没事,幸好岛上的龙群不在,不然族里肯定会兴师问罪。
殊不知,在海天一线处停着一艘船,船上的人举着望远镜,刚刚我和父亲骑龙飞来的画面他都一五一十地记在脑子里。
“艾弗伦,你在看什么呢,你不是刚去拜访了统帅吗?”
“没什么……”
没过几天,族里的船队突然来了,如此的唐突让父母没有一点时间来掩盖自己的行为。族人们气呼呼地搜了一大堆证据出来,从父亲的笔记到龙族的鳞片等等,还包括那张父亲亲自绘制的地图,不过最确凿的证据就是那只光煞,那只害怕地瑟缩在我们身边的光煞。
所有的东西付之一炬,族人们刀剑相向,把我们一行押回铁戈。我的部落是由六座相邻的大岛屿组成,一座提供给首领,四座提供给远征军的统帅,还剩下一座光秃秃的不知道有什么用。
在中央大岛上,我们被押在首领卡伦斯面前,父母在尽力解释发生的一切,可首领并不理解他们。
就在首领和其他三位统帅一同决定撤职入狱的惩罚时,一直安静坐在首领身边的龙突然暴起,睁着杀意满满的双眼,朝着旁边的光煞就是猛烈的一喷。
火球向一只巨大的魔爪伸向被束缚住的光煞,它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惊惧地看着火球冲向自己的脑袋。但一旁的父母动了,可以说完全是本能反应,就像自己的亲生孩子遭遇威胁的那种本能行为;父亲一个箭步跨在它面前,母亲拉着他的手臂,几乎摔倒在地。
在我回过神来时,父母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心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炸的我心绞痛,眼前忽然下起又密又集的大雪。
为了不让我的痛哭声影响大家,我被强行带离,而光煞被绑去进行一种仪式;那时也和现在一样,朝阳马上就会从地平线上升起,据说这是仪式必需的。
光煞被带到了中央大岛上的后半部分,这里有一座人工开凿的小尖山,山体里面大部分都被掏空,山顶被完全挖掉,光线从山顶的大洞灌入,形成了一种干涸火山的感觉。
地上刻着古老的阵法,挨着墙还修有一条路,把人带到上面的一块嵌入墙体窗口的石头面前——这块绿水晶般透彻的巴掌大石块被称为阿肯石,据说借助朝阳和地上的阵法,会对龙族产生残忍的效果:这块石头能吸收掉龙族体内的力量,让一只健壮的龙变为一只干瘪瘪的残废龙。
光煞被捆得像粽子,扔在法阵正中央,等待朝阳升起。
我被一个叫艾弗伦的男人带离了人群,他把我夹在胳肢窝下,乘上飞龙飞至半空中:“别叫了,到了监管区你再叫吧,反正你的父母不可能回来了……”
我什么都听不进去,只知道父母刚才在我眼前被害死了,而我现在还在渐渐远离他们。即使哭地涕泪交错,我还是趁他不注意,狠狠地一口咬下。
“啊!”艾弗伦吃痛,一撒手,我直接从半空中摔了下去;谁知命运弄人,我当时就在山顶上的洞口面前,这一摔刚好摔在光煞身上,跌落在法阵里。
山里的仪式,了解的人并不多,里面的人寥寥无几,全都是首领的亲信,当然他本人也在。看见我从天上掉了下来,他大叫一声不妙,正想把我拉出来,朝阳就升起了。
朝阳的光穿透阿肯石,黄色的阳光被涂上水晶的绿色,照耀着法阵,也同时开启了一种神秘的仪式——仪式期间任何人不得踏入法阵,否则会有严重的后果,首领卡伦斯无法进来救我,赶紧让人去把阿肯石卸下来。
法阵启动的一瞬间,我只觉得摔伤的疼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体内发出的、撕心裂肺的疼,那种痛楚直入脑髓,我根本没法坚持多久,痛苦地大叫一声就昏迷了过去,一旁的光煞同样在痛苦地哀嚎。
当阿肯石被卸下来后,一人一龙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周围的人上前查看,确认我还有气息后都长舒一口气。卡伦斯嘴里念念有词:“因为这一只龙,残害了一位优秀统帅的家庭,现在连他唯一的香火都差点不保……唉,艾弗伦,叫人好好安葬他的父母,按照族里的规矩,火化后洒向大海吧;这个小孩,就交由我来抚养。”
“是……”艾弗伦知到自己也犯了错,毕恭毕敬地回应到。
几人正打算收拾残局,突然间光煞一下子站起身,把靠近的几个汉子顶开,咆哮一声,把我抱在怀里就往上飞,想带我逃离这里。
“它挣脱了!”卡伦斯道,“追上它!”
光煞一飞冲天,接着一发龙息从它嘴里飞出,展翅穿过爆炸产生的高温,它直接隐身飞离了铁戈部落,只剩下一脸茫然的龙骑士们在原地盘旋,和气急败坏的卡伦斯。
这些都是很多年后我才了解到的信息,而且根据时间看,在我昏迷后,光煞是一路保护着我,一直向西南方向飞行,直到发现了一处人龙和谐相处的世外桃源后,才悄悄把我留在那里,然后离去——这个地方,就是原来的博客岛。
再然后,它不慎被格里梅尔抓住,又被希卡普救出,还认识了没牙仔。在维京人搬家后,它便把没牙仔引去了“隐秘世界”,有了自己的家庭,而我则忘掉了过去,在新的博客岛与克拉夫特一起生活了8年,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