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恍然间觉得霍尔和自己的父亲有几分相像，虽然霍尔不留胡子，脸也不像西蒙那般瘦长而骨感。不过他们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温柔和稳重倒是相似得很，时时刻刻都给人可以依靠的可靠感。

戴纳突然觉得霍尔说得有道理极了。对啊，其他人的看法又如何呢？这仍不影响他们的幸福。

她淡淡地笑了笑：“......或许贝尔纳不会那么在意吧，换做是两年前的我，我也不会在意。但是现在，我愈发觉得自己难以忽视掉别人的看法了。”

霍尔轻声道：“在意也没有关系的，只要你讨厌他们，我就让他们统统闭嘴。”

戴纳闻言，怔怔地看着霍尔。“这样的话，如果我感到烦恼，就又要拜托米歇尔先生了。”她暗自叹息道，打消了刚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

她抬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米歇尔先生，我明白您的好意，可是我已经有了我自己的安排，而且我保证我的行为不会米歇尔家造成损失，也不会伤害到贝尔纳。我以我的姓名担保。我非常恳切的希望您可以支持我......”

霍尔神情地看着戴纳，却不知这眼神叫她承受着剐心剔骨般的疼痛：“我们当然会支持你，亲爱的，可是你对这种东西一点经验都没有，我实在不敢担保。我们也不希望你为了这空泛的承诺而丢了性命，或者损害健康，那是我们绝对不会希望发生的。我们希望你，希望贝尔纳，希望你们两个人完完整整地度过这一生，因为你们是那么深爱着彼此......”

戴纳不禁蹙起眉头，争辩道：“我觉得我必须做些什么，贝尔纳也为了稳定住米歇尔家的地位，在皇室那边分担着些简单的工作......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是一无所长，什么都不会。”

“你并不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勒麦尔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夫人会监视她的一言一行，您完全可以放心。”

米歇尔夫人看向霍尔，微笑道：“我想我们可以叫她试一试，在这种大事上，或许年轻人的决定反而要更巧妙一些。”

霍尔有些犹豫：“如果这样的话，贝尔纳那边就不大好说了。我很难想象他会是怎样的神情，仅仅是戴纳去法国的这段时间他就受不了了，整天一副对什么东西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米歇尔夫人道：“就这样吧，他那边我可以搞定，相信我亲爱的，我会妥善处理的。”

霍尔仔细打量着米歇尔夫人，微微皱起了眉头：“那是贝尔纳，亲爱的。”

米歇尔夫人微微抬起下巴：“我同样喜欢戴纳这个孩子，我希望你也喜欢她。”

“......好吧四月。”霍尔思索良久，妥协道，“那么戴纳小姐，你希望我们为你做些什么呢？”

“这或许有些过分——我会告诉他我有了新的男朋友，勒麦尔，我想请你们帮我圆谎，怎样都好。”戴纳苦笑着，她说的每一个单词都在刺痛着她，叫她痛苦难忍。

米歇尔夫人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圆谎，事后再去问候他，让他心情好些。不过亲爱的，我要告诉你，刚开始贝尔纳一定不信，刚开始他或许会把你拉到某个没有别人在的角落，用温和的语气询问你的难处，问你‘你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才会想要和我离婚？’。你若是一直对他冷漠，他会用无奈的语气质问你为什么背叛他。他不会发火，更不会对女孩子发火；他也不会不回答你的问题，或者故意恶心你。他只会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在你面前垂头丧气的，就好像是对待任何一位平时接触不多的朋友一样，绝对不会有任何逾越‘朋友’定义的举动。他对你会像是陌生人一样。”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叫他心情好些？”

“除非你不和他离婚，否则你一定会见到他这副模样。”

戴纳犹豫了。

米歇尔夫人长叹一口气，微笑道：“不管承受了多么难受的痛苦，他也坚决不会表现出来他失态的一面。这是他修养——或许也可以算是性格使然，总之绝对不会。我想这比他在你面前捶胸顿足、拥抱着你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地怒吼、抱怨不公，还要叫你难受吧。”

少女苦笑道：“如果贝尔纳这幅反应的话，在他沉默不语的时候，我脑子里一定早就密谋好了几十种自杀的方法。”

米歇尔夫人道：“那么他会为你殉情。”

戴纳沉默了。所有人都没有接话。

戴纳突然感到一股深深的罪恶感，因为在这么美好的夏日时光里，米歇尔夫妇本来可以在小花园中看报、画画、聊天的。而她自己找来的这一堆糟心的破事，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自己只要将决定权交给别人，只要一切按照别人的期待走，只要自己不强求什么，她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多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又是因为什么而觉得自己应当做些什么呢？”戴纳愣愣地想道。她想到了一个答案，不过那答案叫她觉得十分羞耻，于是她便将那个答案抛到了脑后，不再去想它了。

她迟疑良久，毅然决然地抬起头，坚定道：“米歇尔夫人，我还是想按照我的想法去做，虽然这非常自私......”

米歇尔夫人微笑道：“贝尔纳是我们的孩子，对于我们来说，他是与众不同的。”

戴纳同样回报以微笑：“在我告诉他了我的意图之后，您可以选择告诉他真相，或者您也可以丑化我，把我说得再怎么坏、再怎么无情无义都可以。毕竟他是您的独子，您一定不希望他出现什么差错。”言罢她感觉到了一阵眩晕，随之而来的是刺入骨髓的凉意。

米歇尔夫人握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摸到了一块颤抖的、不会融化的冰：“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亲爱的，你有一颗非常善良的心。”

戴纳苦笑：“您也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