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
“不!”听到楚炀说的话,我一时又惊又慌。我猛然推开他来,双脚不住地往后退着。“我不要,我不能想起来那些!”
然而,楚炀却恍若未闻,又似看穿了我心中所思所想:“是不能?还是不愿意?你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你怕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不管是有意无意的提起,祭灵所叙说的一切,还是你在幻境中所看到的我们的往昔,你心里都应该很明白。我和凝儿,不,是我和你。前世之间的种种情意,那是你不愿承认但却无法抹去的。你害怕,害怕番天印重启那日,你会想起来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你怕,怕你那时对我的感觉会发生变化,你更怕,你自己对萧毓轩的情意变得不再坚定……”
“别说了!”我猛然摇着头,打断楚炀的话。
心下黯然,一阵酸楚和痛苦来袭。那是我一直以来,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面对的事情。
就算我百般不愿意,百般拒绝,但我却也不得不承认楚炀说的话,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浑身无力,脚步虚浮,失魂落魄般的坐在一旁的小榻上,却是久久难言。
楚炀眼神闪了一下,方才失落寂寥又带着几分怒气的面色逐渐化为不忍和懊恼。然而唇角却是带着几不可察的涩意,他慢慢蹲下来,握紧了我的手掌:“不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你的。”楚炀紧紧注视着我的眼睛说道。
……
或许,世间之事多是如此。可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天意吗?让我和萧毓轩二人分离,如今却又因为我们二人各自的前世引发这一连串的事情……可纵是时空逆转,难道,真的是终归心性难违吗……我不信,也不认……
不思量,自难忘,却已然无立锥之地。自己酿的酒,喝的太沉醉。自己造的梦,陷入得太深。
五日后——
“咳咳……”楚炀低着头,紧张地轻轻拍了拍乐珩郡主的背部。等那一阵咳嗽逐渐平息,我忙从一侧的案牍上端了一盏茶水过来,递给乐珩郡主。
这几日以来,不知怎的,乐珩郡主竟像是染上了恶疾那般。宫中无数名御医前来诊治,各种珍稀的药材源源不断的往郡主府中送来,但却都是无济于事。
看到我惊讶担忧的神情,乐珩郡主却是低低笑了一笑,不以为然的轻轻摇了摇头,“嫂嫂你别担心……我只是一时咳嗽而已,不妨事。最近…最近经常这样,习惯了就好。”
“咳咳……王兄,嫂嫂,你们放、放心。”不过只是平息了片刻,剧烈的咳嗽却又再度让乐珩郡主的声音断断续续,愈发低沉晦涩了起来。
因卧于病榻已久,乐珩郡主着了一身淡白色长裙,裙裾上绣着点点花瓣。白色织锦腰带轻轻束腰,愈发显得整个人瘦弱不堪。她今日未曾将头发尽数挽起,不过轻轻挽了一个发髻,仅插了一只白玉簪,任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更显得整个人柔美憔悴,让人生生多出许多疼爱怜惜之情。前几日听说郡主患病,但那时听下人说,不过只是小小的风寒而已。可我和楚炀却都没有想到,不过数日未见,乐珩郡主竟然憔悴至此。看上去,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呼吸和颜色的苍白的蝴蝶。
她额头上沁出的豆大的汗珠是那样的清晰,显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竟连半点血色也无。
“若是想让你王兄和我放心,那珩儿可要好好保重身体,知道吗?”说着,我从幕宝手中接过一方干净的手帕来,轻轻为她擦拭着额间的汗水说道。
楚炀强自稳定心神,看着乐珩郡主点了点头,还有她那累极了的神情,遂勉力笑了笑,眼底尽是温柔,“珩儿,乖,你先好好休息,王兄和你嫂嫂一会儿再来看你……”
楚炀一边说着,一边遂轻轻执起一方锦被来,覆在乐珩郡主的身上。
“王兄——”忽地,眼前病弱的人儿却仿佛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从被中伸出手来拽住了楚炀的手,“王兄,公子彻,他……现在在哪儿?”
闻言,我和楚炀不禁陡然间呼吸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眸中却是一片幽深。然而,楚炀反应的甚是及时,不过一秒钟,便又恢复了方才的笑意,复又将乐珩郡主的手轻轻放回了锦被中,“放心吧,他现在很好。前些日子父皇给他派了一些公事,他很快就回来了。”
“咳咳……真的吗?”咳嗽着,乐珩郡主顿了一下,问道。
“王兄什么时候骗过你?”楚炀轻笑一声,注视着她的眼睛笑说道。看起来,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仿佛自己所说的话就是真相那般。
闻言,乐珩郡主的咳嗽方停,略微颔首,不假思索便笑着定定点了点头:“我相信王兄。从小到大,王兄从来没有骗过我,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对吗?”
“嗯——”待到楚炀轻轻点了点头,乐珩郡主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本就累极了的身体,慢慢闭上眼睛休息。
“走吧——”极小的语气,楚炀欲想轻轻拉起我的手来,见状,我遂忙转过身去,将他掷于身后,和幕宝慢慢踱步离开了房门。然而,我却没有注意到当我转身离开之际,楚炀的右手悬在空中时,眸中的失落和寂寥。
“有幕宝在,你放心。郡主的身体一定会没事的——”
“幕宝刚才说,风寒加相思成疾,她的身体恐怕还要好好休养。珩儿她,对公子彻用情太深了——”花园长廊处的石凳上,楚炀幽幽说道。
“陛下根本没有指派他去做任何事情。”想起了楚炀刚才对乐珩郡主说的话,一时间我心里竟然有着隐隐的不安。“几日后,他真的会回来看郡主吗?”
“你希望公子彻来,还是不希望他来?”疑惑,探究,楚炀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我,眸中却又含着隐隐的期待。
看我垂首思考的模样,楚炀唇角绽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前些时日,宫中传出了消息,父皇有意提前婚期,于近日举行珩儿和公子彻的婚礼。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若是公子彻来了,便是意味着他和珩儿的婚事迫在眉睫,大婚的一切事宜也将会一一筹备。而若是他不来,那他之前苦苦经营的计划也会功亏一篑,或许,他便再也没了在京中待着的光明正大的理由。”
衣袖下的双手紧了又紧,攥成拳状却又忽地放开:“那你呢?你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他来?”
“既来之,则安之。”楚炀轻轻一笑,苍白清俊的脸上却也有着一丝淡淡的落寞。话毕,眉宇之间却忽然有些自嘲的笑意:“可话虽如此。但若是公子彻来到京中,他便是更加主动的接受了这桩婚事——虽然这本就是他的杰作。但那时,我必定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的——”
说这话时,楚炀的眸中满是凛冽和肃杀,一改方才在病榻前面对乐珩郡主时的不忍、怜惜和心疼的王兄形象,亦或是刚才与我谈论之时,伤情落寞的神情。
此时此刻,楚炀仿佛换了个人那般,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天家贵胄的气势来。看上去,又恢复了往日那个红衣铁马,扬眉而笑的皇长子模样。不同的是,此刻,他满是柔情的眼底,却是一股寒意,淋漓可怖。
“如果公子彻真的为了报复我,而娶了珩儿,你会如何?”看着我怅然的神情,楚炀忽地开口问道。
抬头望去,正好迎上楚炀幽深的目光。不知怎的,我心底却隐隐的有着一丝忐忑和不安。
当来郡主府之前,我便已经料到了。陛下既然欲将婚期提前,天子之命不可违,哪怕公子彻从未将皇命放在心上,可他之前便刻意接近乐珩郡主,后来更是用计,设法让陛下为他们二人定下婚事。
他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按照公子彻的性情,又如何会这般轻易地舍了乐珩郡主这枚绝佳的棋子?如今乐珩郡主抱恙,卧病在床,而公子彻却行踪不明。就连楚炀派去忘尤殿的人,也没有找到公子彻亦或是血公子的下落。仿佛突然从这个世上消失了那般。
“我不会让他这样做的——”默了良久,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我紧紧注视着楚炀的眼睛说道:“一则,公子彻对乐珩郡主无意,这桩婚事,确实是他一手所筹划的。郡主待我很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度过一生,抱憾终身。二来,这件事情确实因我而起。不管他是为了报复你也好,还是其他的目的也罢。不管站在郡主,还是我个人的立场,我都不能允许这桩婚事的发生。”
无情不似多情苦,相见争如不见。公子彻现今的目的已然明了,不论是为了报复楚炀还是为了刻意接近我,他都不该利用无辜的人,也断然不该拿乐珩郡主对他的情意做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