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雪夜（三）
直到这一刻，顾海超才真正的将沈娟看清。
但是没想到的是，沈娟依旧选择了结束自己。
顾海超非常能够理解这种感受，这种不断寻求安全感，却又感觉自己不断陷入噩梦的感受。如果说，自己也是一个女孩子的话。顾海超肯定，自己也会像沈娟一样在最后走向精神失常。
在高中的时候，顾海超便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已经对沈娟产生了某种感觉。可是自己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终归不能守护在她的身边。即便自己竭尽全力，也依旧会和她保持一个无比遥远的距离。所以自己，便只需要默默关注。可是，自己不曾想在那么一个雨天。将自己，和沈娟的轨迹给划到了一起。
也是从那天之后，顾海超更加坚信如果可能自己一定要为沈娟做点什么。
一边想着，顾海超一边将沈娟放在自己设计好的水晶棺材中。就像王子那般，顾海超俯下身来在沈娟的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是的，沈娟死了。郭晓婷被沈娟杀害了，而自己也成功地将郭晓婷进行了掉包。既然如此，便将一切都变得更加的顺理成章。自己需要扛起这一切，无论如何也要给与沈娟一个最好的名声。
其实，顾海超比谁都清楚。为什么，沈娟会将别墅选在这里。为什么，之后郭晓婷选择不再于家人见面。而又为什么，沈娟会将郭晓婷杀害。
在这个，流言蜚语的世界下。只有选择逃离喧嚣，才能活得无比安逸。
顾海超小心心翼翼，清理沈娟留下来的任何线索。甚至整个别墅的布局，都按自己计划的那样精心编排着。到了最后，顾海超也很自然地将那本《挪威的森林》作为开启这个暗门的钥匙。顾海超，在沈娟的周围摆满了蜡烛。他希望，这些烛光能够为沈娟带来光亮。
当初，当沈娟和郭晓婷都找到自己的时候。顾海超便明白，两人的关系。可是，在此之上沈娟又多了一个疾病。那便是，人格分裂。
郭晓婷曾经告述顾海超，可能有一天自己会被沈娟杀害。如果到了那一天，希望顾海超能够隐瞒自己被沈娟杀害的这个真相。实际上，顾海超确实这么做了。并且，就连郭晓婷存与沈娟在一起的事情，也顺带一并抹去。
顾海超知道，这个案件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并且会引起轰动。可是自己的目的，便在于将这一切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是的，没有必要让沈娟被他人关注。只要自己成为了焦点，这一切都会被遗忘。
顾海超反反复复确认这一切，确认自己是否已经将一切都处理好了。可是，就在处理完所有事情的时候。自己又开始痛苦了，因为至始至终他都不相信这一切终归是发生了。
前不久，沈娟还和自己有说有笑。可是现在，却躺在了冰冷的水晶棺材中。
顾海超还记得，当初她曾和郭晓婷一同谈论过沈娟。
“顾医生，你说的这些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过呢。”
当顾海超将那些，发生在沈娟身上的感情故事，都告述郭晓婷的时候。郭晓婷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海超。
“她真的，都没有跟你讲过吗？”
“没有，从来没有。你知道，我从小便有这种疾病。我一直都以为，沈娟像我一样呢。为此，我还觉得非常庆幸。”
郭晓婷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地看着顾海超。之后，从顾海超手中拿过药丸。就着一口水，缓慢地吞下。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发觉沈娟不正常的？”
顾海超从一旁取过水杯，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了一口。
“顾医生，这你是知道的。老实说，我也不能判断她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犯病。可能一个月，可能一年，也可能从和我最初在一起的时候。你知道，她总是会和我打闹。可是，每次方式都不一样。开玩笑的程度也都不一样，我不知道她是在刻意试探我，还是她确实有点不正常了。”
“唉，就像我跟你说的。她需要安全，需要一种近乎绝对的安全。”
“这我是知道的，所以我确实也在一直包容着。”
顾海超起身，来到自己存放档案的地方，从当中摸出一些文件，将它们都丢到了郭晓婷的面前。
“这是什么？”
望着飞过来的文件，郭晓婷猜疑地问着。
“这些，是我之前诊断的一些患者。你知道，想你这样的患者有很多。人格分裂的患者，也有很多。但是，像沈娟这样。即是人格分裂，又是同性恋的患者确实少见。”
“顾医生，你难道是想说我们这种个体就是一种疾病吗？我承认我确实有些和常人不同，但是我觉得我很好。”
“抱歉，我只是......”
“没事的，我能够理解。是我太激动了，你都这样帮助我们了。我还，抱歉。”
顾海超没有说什么，取过水杯倒了一杯水，继续喝着，边喝边看着郭晓婷。
忽然，郭晓婷似乎想到了什么。将文件放到一边，一动不动地盯着顾海超。
“顾医生，老实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我们这么好。以前那些人，总是将我们当作一些奇怪的存在。总会不断地排挤我们，哪怕是医生也不例外。可是只有你，会选择如此接近我们。并且打算，给与我们一个更好的生活空间。老实说，我真的很不明白。”
顾海超自然不会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为沈娟，因为她曾经许诺过沈娟，假如自己当上了心理医生，一定要救好她。
顾海超，将水杯放下，对着郭晓婷简单地笑了笑。
“因为，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我怎么可能，会看着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患者走向痛苦的边沿呢。”
“顾医生，你真好。我真的很难相信，你跟沈娟在高中只是陌路人。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将自己的过往都将给你听呢？明明这世间上，还有那么多人存在。”
“可能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沉默吧。就像你，也会将这些东西都分享给我一样。从很久以前，我便已经作为一个倾听者存在着。”
“是啊，谁说不是呢。”
在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没过多久。郭晓婷，又直起身子，将头凑到了顾海超的跟前。
“顾医生，你是不是喜欢沈娟？”
顾海超没有说话，可是内心深处猛然一惊。
“没事的，顾医生。我并不介意，如果我喜欢男孩子的话，我一定会爱上你。”
“怎么可能呢，我和她只是患者。”
当顾海超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正在小心地处理郭晓婷的尸体。原先，顾海超计划着，将郭晓婷的存在彻底抹去。可是现在，他需要将她作为一名失踪案件让世人知晓。最初的时候，顾海超会用郭晓婷的方式定期给家里回信，在之后慢慢营造失踪。引起怀疑，最终引向报案。
这样，也可以更好的让这个案件，以自己设计的方式浮出水面。
顾海超，在脑海里构造这些情节的时候，猛然之间想到了方迪，想到了沈梦琴。似乎命运就是在不断捉弄自己一般，不过下一秒自己心中有了一个答案。他让那名流浪者化为了‘方迪’，之后将自己与沈梦琴的故事都编排进了自己的情节中。从而为了，被警方抓捕时进行供述。
自然，顾海超并没有选择快速离开。而是在这栋别墅中，待了足足五天。顾海超确信，这么短的时间这个案件并不会被发现。而这五天来，顾海超每日每夜守在沈娟身边，一遍又一遍为她擦拭身体。然后，独自一人坐在旁边看着那本《挪威的森林》。
顾海超可以很自然地想到，当初的自己在发觉沈娟离去时，是有多么的崩溃。就仿佛，这一切都已经破灭了。仿佛那一个瞬间，自己真的被带进了这本书中。仿佛沈娟真正的变成了直子，而自己则是化为了渡边。两人陷入这漫无边际的森林当中，而自己到最后也终将流浪。
起初的时候，顾海超会对着沈娟进行提问。可是后来，就变成了自问自答。
顾海超明白，这将是最后一次翻阅这本书了。可是这一次，却感觉一切如此透彻。顾海超反反复复将那本书拿在手中，之后又反反复复读给了沈娟听。可是无论怎么样，顾海超都无法弄明白一点自己对于沈娟究竟抱着怎样的感觉。甚至，自己到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对于方迪，自己对于沈梦琴又是抱着怎样的感觉。就好像，在她们那里，自己剩下的只有愧疚和忏悔。
顾海超仰头倒在地上，倒在水晶棺材的旁边。现在的自己，再也没有当初发觉沈娟离去时那样的歇斯底里了。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团烂泥已经无比虚弱地瘫倒在了地上。
在这五天最后的时刻，顾海超会将那些自己曾经写过的信，甚至其他人写给自己的信拿出来一张一张的看。终于，在最后他看到了很久以前。沈娟写给他的，唯一的一封信。
我有病，一个很严重的病。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作精神分裂。因为，我没有学过专业的知识。所以，我无法给自己下一个科学的定义。但我知道，而且非常确信。现在这个身体，只属于我一个人。至少，在我为你写下这封信的时候，这就是我！
请你相信，这些都是我最真实的感受。真的，请你相信！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情感是否同我所想的一般。我也不知道，看完这封信的你又会是什么想法。但我，还是决定写完。因为，我在不去写。恐怕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你曾经说过，你想要了解我的过往。你想要知道，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但，请原谅我。这所有的一切，我都无法告诉你。因为我，不想伤害你。
你只需要明白，我是一个无比混乱的女孩。就同我昨日，我跟你说的那样。我的内心无比肮脏，无比复杂。无论我如何扮演自己，我都不可能再一次回到从前的美好。我永远都不可能，重新正常。因为，事物一旦破碎。便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状态了。
但，还是非常感谢你。你从未拒绝过我，即使我被所有人隔离了。你也依旧对我微笑。我明白，你想拯救我。可，这是难以实现的事情。不过，还是很感谢你昨天能来陪我。至少，这让我无比高兴。可能昨日，让你感到不愉快。在此，我向你道歉。你也不需要为此，感到自责。我说过，那些只是我自己跟自己怄气。
我不知道，我会让我自己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我也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会不会也像之前我和其他人的关系一样，最终走向灭亡。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对你抱有任何恶意。
其实，我很希望我们能够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可是，我的心里却无比的清楚。这些终归是一场梦境，这个梦也终归需要清醒。
也许之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吧。但如果可能的话，情不要忘记我。
听说你以后，要当心理医生。
那么到时候，请你不要救我，好吗？
沈娟
顾海超笑了笑，就好像这一刻，时光再一次将他带回了从前，再一次给了自己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可是到最后，自己依旧自作主张选择了拯救沈娟。就像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在某个地方等待，等待一个机会，去完成自己之前没有完成的使命。
下一秒，顾海超取出这些文件，这些信封，这些有关自己的所有回忆。将它们，一张又一张扔入了火海当中。
看着那不断腾起的黑烟，顾海超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有一个人，呆呆幻想。幻想着自己这漫长的一生，究竟在为什么努力着。
这些，自己都无法一一说清。
最后，顾海超倒在地上。伸出手，摸着这个自己精心打造的水晶棺材。希望，它能够将一切秘密封藏。可是，顾海超心里无比清楚。
当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自己就要开始真正的流浪，之后选择出家。不过，至少自己已经对一切有了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