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封德彝的人生战术
突厥这个民族,是继匈奴,柔然后的一个北地边患。在北地的州镇,人们无不谈之觳觫,望之心悸。对突厥的战报从建唐以来,就没有停止过。初晨,又有一封奏报摆到了公案上,公辅大臣看后,连忙转交给皇上。李渊读毕后,沉思了片刻,陈叔达先说道:“陛下,突厥是外寇,梁师都才是心腹之患,占据陇西,但此时的他众叛亲离,段德操屡屡挫败,趁此机会应一举歼灭,不留后患。”
封德彝却说:“陈侍中说得有些道理,却也有些不通之理。”
他又说:“梁师都虽有颓势,但是凭借自己经营多年,已经根深蒂固,不易攻之。”
陈叔达辩道:“我王者之师,怎会惧惮梁师都。”
李渊咳了一声,说:“臣属之间,不要言语相攻,既然说不顺,就改日再谈。”
封德彝出了宫,换下官服,在市井之间闲逛,眼看着长安的锦绣华灯,他的足迹一直沿着市井的尽头,款步前行。长安最佳的时辰就在日杪,黄云万里,不动风尘,噪声已经销然匿迹,人们的夜归看着十分和谐。
封德彝惚慌看到了一个面貌不凡的人,这个人竟然迎上来,对封德彝说:“中书令大人,何故来此独游啊?”
封德彝很惊异,说道:“长安的路上只有满腹诗情的过客,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你是哪里人?为何识得我?”
此人说:“在下韦挺,效力于太子府,今偶遇中书令大人,实为荣幸之至。”
“既然你是太子府的人,好好辅弼太子东宫之事。”
韦挺说道:“大人夜游长安,是有心事吧。不如让我一解。”
韦挺的所言,看似莫测,却言语恳切,封德彝说:“你是懂谶纬之学吗?”
韦挺说:“略知一些,但是对你老的心绪,我已详察于心。”
封德彝与韦挺进了封德彝的府邸,韦挺说:“封大人年已高龄,却忧心身后,能不能有个善终,所以你是不知道你应该倒向太子还是秦王吧。”
封德彝笑着说道:“韦挺啊,揣测别人的意思,不如自己行之正道。”
韦挺说:“大人是不认同我的话了。”于是,韦挺一脸不悦地离开了。
封德彝目送着他的远去,却叹息说道:“此子说得不错啊。”
突然,封德彝咳嗽了几声,本以为无大碍,却知道这是旧疴复发,这时其子封言道出来,说:“父亲应护佑身体。”
封言道说:“请求父亲举荐我入朝,为父分忧,官职不要求等级,只求以勤政为终。”
封德彝说:“道儿,不知仕途与命途之相系,一朝算错,便是一世之错。你可明白?”
封言道说:“知道父亲老于计谋,一生从未算错,但是父亲年已日衰,也应该为自己想想。”
封德彝说:“那也行,我请求陛下让你出任外职,这是希望你不要卷进这场斗争。”
封言道不是很满意,却也答应了。正当父子两人的话变得寂静了,封德彝夫人杨氏走了出来,听见二人的话,说道:“我们本是前朝旧臣,我兄长杨素南征北战,却也是死未安然,自古伴君如伴虎,你父亲说得对。”
封言道说:“的确是这个理。”
封言道还有话说,但是看见父亲坚决地言语,他只好退让。
“后日,你跟随我去一处地方,去历练历练。”封德彝神秘地说道。
封言道说:“父亲之意,真是如春风春雨,泽被于人。”
封德彝笑道:“去了会让你有所感叹的。”
封言道与封德彝去了前朝仁寿宫遗址。封言道说:“这不是仁寿宫吗?如今如此破败,怕是无人来访吧!”
封德彝说:“我经常来此忆人忆事,满目都是岁月的更迭。”
封德彝说道:“杨素对你父亲我有知遇之恩,江南平叛,仁寿宫建,都是梦中犹忆。”
故人情深似海,封德彝想到自己的前朝旧事,依然留恋。封言道:“父亲应该藏情于心,不可冒然思怀,否则家中大难,也未必不是。”
封德彝说:“我是知道的,但是这几日一直都萦绕在心。”
封德彝到了仁寿宫附近,怕人瞧见,便匆匆又走了。
封德彝后来又觐见了李渊,婉转地说道为子谋官的事,李渊很高兴地说:“令郎必是大才,我得细细考虑。”
不料封德彝却说:“陛下,宋州刺史空缺,可让吾儿试练一番。”
封德彝的话,让李渊不禁一笑,李渊也知道封德彝的用意,就同意了此事。
拜谢过后,李渊又许诺让秘书监颜师古给他儿子教六经,史传。
封德彝说:“臣世受皇恩,从隋朝旧臣投唐,你不弃授予官职,只能忠心耿耿,效死谏言。”
封德彝看似忠诚,却怀想着隋朝,以及在李渊和太子李建成,甚至在李世民中间左右逢源,这也是一种人生的战术。
武徳八年,这时的封德彝已经五十七岁了。人生也已到了顶峰,生命的曲线即将从最高划到最低。
他也像许多的文人赋下一首生命之诗,此时的力道都是蕴含着平生的经历,驰之百里,惟在一瞬。
其诗如下:
万里水天怅寥阔,一觉此生似波澜。
年少本是轻狂日,犹忆西楼箫声寒。
后来秋菊多泣露,春风无限梦阑珊。
暗将离恨寄霄汉,惟是矻矻已穷年。
前世今生常殷勤,薄冰如履两朝心。
曾经沧海莫复问,此时显贵紫蟒袍。
风雨摇曳为归客,后来悲秋失意人。
天涯桥上断魂语,不见苍生致尧舜。
诗作完,并赋题曰:《年岁杪怀》,并让封言道看,此时的封言道不知怎么评论,就说道:父亲之作多为质朴理蕴,但质朴不失其意趣,恰如平淡无奇却有真知。
封德彝说:“这是我一生的所感,没有矫揉造作,是为常理。”
封言道说:“这副字不如珍藏到你的书屋柜里,以后再看时,也好有些怀想。”
封德彝同意了,说道:“愿传之后人,世世传看鉴赏,也不妄我的力尽之作。”
突然,有个下人说:“封老爷,西厢房后面的兰花开了。”
封德彝大惊,想到这可是大事,自从种下这株花,就没有开过,快五年了。封德彝和府中诸多人看时,发现此花清雅幽远,亭亭直立,如似君子。
封德彝说:“花中奇景,我封府看来将会是光泽家户。”
封言道说:“不如把它摆到正厅让家中老少皆赏,这听说闻一下就可治病,对舒缓心情也有用处。”
封德彝还找来亲戚好友,其中就有虞世南,虞世南听闻后,在邀请下,致封府一观。
虞世南说:“五年不成,一朝始开,这是后进。其志清高,有如君子,这是致远。”
“后进致远是此花的真谛。”虞世南说着。
封德彝说:“是不是会有什么好事出现呢?”
虞世南说:“照此情况会有吧。”虞世南一脸没底地说道。
封德彝说:“既然虞学士如此说道,那便是有些说法。”
封德彝派人静心养护此花,并把它看作祥瑞。还在门匾上,大书四字:后进致远。
教导府中人多多修心养身,封德彝把此景看作家门荣光的象征。并宴请宾客,时人都称赞兰花之馥郁。
但要说封德彝也不算是一个正气的大臣,他的算计只是得到自己的虚伪的表面。
封德彝早就上书请求致仕,但李渊迟迟不答应,现在西北尚未平定,更重要的是与北方的突厥斡旋,所以李渊不同意他的致仕。
李渊给他的批阅中说道:封德彝久居中书省,案牍浩繁却细致不乱,而且军国大事,宜以其谘议。故不得离任。
封德彝看到后,也老泪纵横,但更多的是他善于揣测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