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南雨墨
秋沄头昏脑胀地被拉进去，除了坠空感，视线还是笼罩在一片亮光里，完全无法看清。
坠空感慢慢消失，感觉自己落到了地上时，秋沄才在强光的刺激下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所见就是那棵大梧桐树，她面向梧桐树，此刻就站在树下。
只有一点，刚才明明是夜晚，即使夏天天亮的早，也还有一个多时辰才会亮，更何况，目之所及亮如白昼，明显是大白天。此时梧桐树身上发出的光以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秋沄愣怔了会儿，想起被吸过来的情形，这才忙将目光从梧桐树上移开。下一瞬，果然看到姐姐就在自己身边，此时正倒在树旁，已经不省人事了。
“姐姐！”秋沄急忙蹲下身将秋言半抱在怀里，看着秋言苍白的脸色，手微抖了抖才按在秋言脖颈人迎脉上，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幸好。
连忙扶着秋言坐好，将她的脑袋扶正，然后拿出了之前准备的治内伤的药给秋言服下。又将自己剩下的内力都渡过去，护住秋言的心脉，又动手封住了秋言周身各大要穴止血，然后自己的伤也简单处理了一下。
秋言是失血过多和过于劳累引起的昏睡，虽然暂时无恙，但急需大夫详细看诊包扎。
秋沄心中愈发着急，将秋言缓缓放平在地上，才打量起四周。却发现除了那棵原模原样的大梧桐树，周围的一切景象都是陌生的。
秋沄先是走到梧桐跟前，伸出手尝试着在树干周围摸索了一圈，但是什么也没发现，也没再像之前一样发出金光，似乎就是一颗上了年份的普通老树。
确定不会有什么变化后，秋沄气得一拳砸在了树干上：“见鬼！”
梧桐周围一片空旷，往前方望去，秋沄才发现她们在山顶上。往下看去能隐约看到村落，两边也都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山脉。
此时所在的整个山顶，除了那棵大梧桐树和一些杂草外别无他物，梧桐正前方是断崖。秋沄走上到边缘处看了一下，发现下方有些雾气缭绕，找了个石子丢下去，好一会儿才听到回声。
想了想，秋沄决定尽快下山。
秋沄架起秋言，扶到背上背起，站起的一瞬，腰一用力，胸口就传来疼痛，秋沄踉跄着差点没站稳。只得又将秋言放下，将秋言的胳膊搭在肩背上，半扶半拖地带着秋言往山下走。
没走多远秋沄就满头细汗，脸色也十分不好看。把秋言放下来歇了一会儿，又细细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她们此时在一个坡度和缓的半山上，有一条向下延伸的小路。
从山顶下来后，路有了些许坡度，一条不窄不宽的路蜿蜒而下，周遭景象也有了变化。是一片山林，叶子有些大，看不出什么树。而且周围似乎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林中起伏。
秋沄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但很明显，已经不在青啸山了。
她们通过一棵树，穿过光幕后，就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样的情况……秋沄脑海里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还没等她想清楚就消失不见了。
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秋沄花时间思考，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息越来越大，加上过分安静的林子，总让秋沄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动静，秋沄心里愈发不安，暗自道：不会是有猛兽吧，现在这情况，真来了什么，那我和姐姐不就是妥妥的白送上门的大餐。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起。
秋沄呼吸一顿，下意识后退，将秋言放在身后，从腰侧抽出了唯一可以防身的一把匕首，之前的剑都没来得及拿。
没想到的是，下一刻，不远处出现了一群人，大概有十来个。
整齐统一的装扮，暗红色镶边黑色为底的束袖短打，手拿长刀，且样貌皆为二十多的青壮年。
秋沄本来见到人影本以为可以松口气，可松到一半便发现，这些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来者不善。
不应该啊，怎么回事？秋沄心想，她和姐姐才刚到这儿，难道是山匪？
对方是从树后突然围过来的，先前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这守株待兔的架势，让秋沄万分不解。
秋沄默不作声。可是看着黑压压一群人后背和手心都在冒汗。
此时她脸上的汗水黏住了两颊和额角的发丝，脸上血色全无，穿着一身破损的麻布衫。状态很不好，狼狈不堪。此时稍微一点危险，都会让她和秋言命丧于此。
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秋沄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几个呼吸不到，队伍后边儿终于出来一个人——一身黑色长袍，红锦滚边加暗金蟒纹，衮金大广袖，外加一双黑色浮锦皂云靴。手上一把折扇摇摇晃晃走上前来。
来人也是一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五官算得上端正，眼眶微微下陷，像是连日没有睡好。走路两边敞的姿势和斜斜勾起的嘴角，透出几分流子气质。说通了，就是富家公子纨绔少爷的做派。
秋沄压着没啃声，对上对方那双冒邪光的眼睛，越发决定不舒服。这还是秋沄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就觉得对方不是个好人的。一身打扮花里胡哨，还不如山里的芦花鸡，骚包样。
这人眼神斜瞥着即和秋沄对上，头微微朝右边偏了点，示意右边那人道：“就这？这么个油头粉面的小子，加搁那睡着的，你确定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嘿，你个山公鸡敢说我油头粉面！”秋沄听到那人说的话顿时心里一阵暗骂，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来人和秋沄二人隔着一截，加上没有细看，所以并没有看出秋沄的性别。此时她的样子，除了头发和衣服为了方便作了男装打扮，其实并没有在其他地方有掩饰。
想了想对面人的话，秋沄立刻压着嗓子笑道：“呵呵，几位大哥，你们可有什么事吗？实不相瞒，我和兄长上山来找点药材，不了我兄长不小心摔伤了，我这火急火燎要下山去，忙着给我哥看病呢。”
“哟，好一个清朗少年啊，这副嗓子张你身上浪费了，若是个姑娘，那才不算是辜负了。”说着明显来了兴趣，上前几步试图看清秋沄的长相。
秋沄不动声色将头再垂下了几分，道：“不知公子可还有事？”
不等那纨绔说话，他右边的那人便道：“少主，正事要紧，咱们带上人走吧，堂主还等着呢。”
秋沄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听他所说，这个打头的山公鸡身份不普通，又是堂主又是少主的……
还没等秋沄想出个所以然，那中年人再次说话了：“年轻人，请你和我们走一趟吧。”说话很客气有礼，但语气是不容推拒的。
秋沄的侥幸彻底没了，直接问道：“什么意思？大叔，我们这是第一次见吧。”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我家主子想要请你们去做客，而你身后的人应该很需要大夫，跟我们走一趟，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不是吗。”
“忠叔，你跟他废什么话，直接绑了不就得了。”被称为少主的那人手一抬，身后那十来个人就围上来了。
秋沄心底直呼完了，这么多人，自己又有伤在身，打肯定打不过。怕只有暂时跟他们走了。
想定之后，秋沄连忙出声：“等等……”
“且慢。”
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传来。下一刻，一圈气流荡开，围在秋沄身前的十来个人不约而同后退了好几步。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轻轻落在秋沄身前，右手执一柄锋冷的长剑。刚才的那道气流正是来人手中剑划出的剑气。
好厉害！秋沄目不转睛地看着身前的人影，来人穿着碧色衣衫，从背影看只看得到白皙的脖颈，一头长发编成一条辫子，长长垂落到腰部以下。
“青南雨墨！怎么是你？”那红衣少主率先出声道。他身边的中年人也挺直了身，看向对面。
“青南堂主。”霍忠一拱手道，“不知堂主为何到这来了。”
“怎么，你赤峰堂来得，我来不得？”青南雨墨道。清冷的声音如同冷玉一般，带着疏离和淡然，如同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
秋沄很是惊讶，这位姐姐，看着不过双十，年纪轻轻居然是堂主。
霍忠笑道：“自然来得，那堂主请便，我等就先回赤峰堂了。”语罢挥手示意手下人从一侧朝秋沄而去。
青南雨墨直接对霍忠道：“忠叔，你们要回赤峰堂我不管，但我身后这两人，从现在起为我碧霄堂之人。”
“青南堂主，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吗？”霍忠也不恼，笑着说道，还看了秋沄一眼，“况且您身后这位小友刚才已经同意和我们回去了。她的兄长需要及时医治，咱们在这耽误下去，说不准就误了人性命，您说是吗？”
青南雨墨不为所动：“赤峰堂的目的我心知肚明，你们尽管上。”说着长剑一挥，伴随着唰的一声，那数十个人再次齐齐退了一圈。
“青南雨墨，你耍什么威风，跟我赤峰堂作对，本少主要你好看！”那红衣少主，也就是赤峰堂红烨昭之子红烨子殷，脸红脖子粗地吼道。
青南雨墨只微抬了抬下巴，示意红烨子殷尽管来。
“你！”红烨子殷不知想到什么，原本像是气不过上前了半步的脚，又突兀地收回了。
青南雨墨不再看红烨子殷，继续看着霍忠。
霍忠笑容收了两分，还是语气平和地说道：“既如此，青南堂主，我们各凭本事。”
说罢，刚才那一圈人全都朝青南雨墨围了上去，一齐发动攻击。
青南雨墨回头对秋沄道：“退后。”
秋沄下意识就照做了，退到秋言旁边。
就看身前的女子剑光闪动，只看得到残影，不过两招，那十多个人彻底倒成一片，哎呦声一片。
“老夫前来讨教一二。”霍忠也知底下这帮人不可能是对手，见此抽出腰侧的软剑攻来。
软剑在剑器中较特殊，想要练好需得下功夫。霍忠手执软剑，剑身擅抖着刺来，发出嗡鸣声。
青南雨墨侧身避开，与霍忠错身而过的同时，手肘一击撞在霍忠握剑的右手腕上，剑横切在霍忠脖颈前。霍忠反应也很快，后仰避开的同时，半空旋身，软剑擅鸣着割向青南雨墨腰侧。
但青南雨墨剑光更快，剑气更强，两人的剑碰撞在一起，软剑明显气势不足。
几个回合下来，只见青光闪烁，铮鸣声不停，青南雨墨的碧色身影也快出残影。
下一瞬，青剑反握在手中，竖劈向霍忠面门，霍忠格挡的软剑被压弯，剑尖反朝向自己。
霍忠猛然后退了一大步，软剑回弹，擅斗声逐渐停歇，霍忠朝青南雨墨一拱手，软剑回鞘，再次缠回腰间。再仔细看，霍忠握剑的右手在颤抖，已然顺着手腕滑下一条血线来。
眼看霍忠不敌，红烨子殷劈剑而来，欲从青南雨墨左后方偷袭。
秋沄下意识提醒道：“小心身后！”
青南雨墨却犹如后背长了眼一般，头也不回，拿剑柄一挥就将刺来的剑原路挡回。
“红烨子殷，找死！”青南雨墨微侧身，盯着那少年一个字一个字从唇缝里溢出，带着一股淡淡的杀意。
反打回来的剑擦着红烨子殷肩膀射出，直直横插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半人粗的树干上。
红烨子殷下意识有些后怕，只是瞬间又怒上心头，转身就去拔剑。不想使了七分力气还没拔出来，又不想丢了面子，深吸一口气蓄力用了全部功力猛地给拔了出来。
不等红烨子殷高兴，突然有吱吱喳喳的声音传来。红烨子殷被吓了一跳，赶忙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砰——”
一声响后，插着红烨子殷剑的这棵树直接从中间裂成两半倒向了两边。整棵树地面以上部分，从树干到树冠都裂成了两半。
秋沄看的目瞪口呆，一时回不过神来。
红烨子殷更是狼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的发抖：“青南雨墨，我要杀了你！”
青南那雨墨淡淡一瞥他：“恭候。”
看着红烨子殷恼怒又狼狈的样子，霍忠道：“多谢堂主手下留情，我们少主孩子心性。”
红烨子殷看着面前的树心有不甘，却又明显治不了青南雨墨，听了霍忠的话气愤又陡然升了一截，明明是同辈人，却总在青南雨墨面前矮一截：“青南雨墨你给我等着！我迟早要报当初的仇。”
而后红烨子殷一甩袖子，对地上刚爬起来不久的一堆人吼道：“一群废物，还不快滚。”说罢大步朝前走了，身后跟着那是几个人。霍忠朝青南雨墨点头示意，随后也跟着下山了。
秋沄这下彻底呼出一口气了。这才看向青南雨墨，青南雨墨也回过身来。
只见眼前人是个标准的美人脸，面庞白皙，眉眼清澈，头发干净利落的收束好。长身玉立，美人遗世，一身碧色和她的名字一样出尘。唯一不足的大概就是周身气质过去清冷，眉眼疏离冷漠。
秋沄忙走近几步道谢：“谢谢姐姐刚才出手相救。”
“不必，我为你们而来，也不过是有自己的目的罢了。”
秋沄听此倒是笑开了：“青南姐姐，这么直白，是认定我们跑不了了吗。”
说是这么说，但秋沄看着青南雨墨，并没有什么警惕，人生地不熟，比起刚才那看着就嚣张的赤峰堂，眼前的女子看着就光明磊落，看人的眼神都是清澈的。
青南雨墨听了秋沄的话，并没有回答，只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你和你的同伴需要及时治疗。”
说着靠近秋沄道：“我为你输一点真气。”
说话间，青南雨墨的手搭在了秋沄肩上，秋沄下意识屏息。下一瞬，一股暖流顺着肩膀传到四肢骸骨，全身都轻松了好多。
“带上你的同伴，我们走吧。”
秋沄将秋言扶倒背上背起，跟上青南雨墨。
下山后就是一个热闹的镇子，还挺大，青南雨墨介绍到，这里是宁川最大的镇子宁川镇。
此后一路无话，大概到了镇子偏南，几人到了一处门前绕溪、背拥青山的山庄，名唤清流山庄，倒是名如其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