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的法律与政治(近代法律史研究(第1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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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买妻(妾)者的动机

通过档案的记载,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卖妻者的行为,也能看到买妻(妾)者的动机。

(一)家贫未娶

清代社会,重男轻女现象突出,溺女行为时有发生,以致男女比例不相协调。清中期男女比例为113~119∶100,姜涛:《中国近代人口史》,浙江人民出版社,1993,第300页。再加上结婚论财之风盛行,这使得贫困家庭的适龄男子正常婚娶变得异常困难。王跃生的研究也认为初婚的总费用要高于再婚的总费用。参见王跃生《十八世纪中国婚姻家庭研究》,法律出版社,2000,第178页。因此,对于那些年龄较大、家境穷困而又未娶妻生子的男性来说,通过买娶已婚妇女以完成婚姻大事成为他们的一种选择。如东路积下乡的王老六(36岁),由于家贫一直未婚配,便以5000文买了漆洪瑞(37岁)的妻子蔡氏。《南部档案》,档案号:5-188-370,咸丰七年闰五月。同样,金兴乡的张松、李牛儿(30岁)和宣化乡的李昌福等人都是因家境贫寒,未娶妻室,而以4000~6000文不等的价格实施了买妻行为。《南部档案》,档案号:4-291-1606,道光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一日;5-178-198,咸丰五年六月初四日;4-274-1338,道光十二年十二月十七日。

(二)前妻没有生育

“无后为大”,妻子未生育,可能被嫁卖。而对于妻子没有生育的家庭来说,通过买妻(妾)行为达到承嗣之目的也是一部分人的选择。咸丰元年,政教乡郑应川,年已25岁,前妻亡故,没有子女,以钱8000文于七月十四日接娶陈玉建妻杨氏过门。《南部档案》,档案号:5-154-1444,咸丰元年七月廿七日。咸丰九年,临江乡的杜应紫(买妻时36岁)称,“蚁三辈单传,配妻乏嗣”,咸丰三年接娶谢宗清妻谢氏为妾,出有手印婚书,生有一女。《南部档案》,档案号:5-204-580,咸丰九年六月二十四日。

一些买妻者为了达到目的,不惜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同治年间永丰乡邓维才就是如此。邓维才,38岁,前妻亡故,乏嗣,状称:“同治十年腊月有王宗俊、王宗贤云伊侄孙王孝娃即王玉川行窃不法,流外亡故,遗妻周氏,贫难度活,凭媒王玉仁等劝民说娶为室,财礼钱十千零四百文,宗俊、宗贤领去,主婚书有文约。过后玉川在外归来,籍嫁不依,又搕民钱二千六百文,另立手印婚约。”《南部档案》,档案号:6-384-320,同治十一年三月十五日。两则文约如下:


立字出嫁主婚文约人王宗俊、王宗贤二人,一拿所主嫁孙婿侄孙王孝娃不幸亡于十年六月内中所死。二人所主出嫁孙婿王周氏,凭媒说合,出嫁与邓维才名下为妻,凭媒说(妁)议定主嫁钱十千零四百文整。其钱乙(一)手现交,并无下欠,一个在(再)无异言。倘若日后有家族异言称说,有至(侄)王宗俊、王宗贤一面承当。今恐人心不亦(一),特立主婚出嫁文约一纸为据。

见婚书人 王玉仁 王玉芝 王宗诰 冯华祥

同治十年虫月廿五日立出主嫁是实《南部档案》,档案号:6-384-306,同治十年虫月廿五日。

立出叠次搜求文约人王孝娃,自幼配合周姓之女为婚,以今交家四载。谁知王孝娃数(素)不安分累改,不听家门公辈伯叔叫舆(教育),有戒约几次可执。不妻生,妻子年幼,日食难度。周氏自托媒证王宗诰,宗诰请凭家族公辈叔侄议定,共说王孝娃出外多年,不知生死存亡,家族托付王玉仁说合邓维才脚下为妻。去岁虫月二十六日才(财)礼钱十串零四百文,有王宗俊、(王宗)贤二人主嫁收钱是实。不料今岁二月初一日王孝娃回家找寻邓姓要人。邓、王二姓凭邻再出钱二千六百文,王孝娃自出之口,俟后一不得称说家族卖人,二不得提说邓姓募买生妻,现有脚手印信钱在外,有约为凭。今恐人心难侧(测),故立二起文约,一纸永远存照。

知证人 王成和 邓元保 邓元通 邓维伦

依口代书 邓元秀

同治十一年二月初一日立出字人王孝娃(押)是实《南部档案》,档案号:6-384-309,同治十一年二月初一日。


从书立的文约以及邓维才的诉词来看,其买妻的行为与一般买妻行为的目的似乎一样,但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从后来衙门的甘结记录看,却是王玉川出外未归,其妻周氏在家被族人王宗俊、王宗贤主婚嫁卖给邓维才承嗣。待王玉川回家后,将妻寻获。邓维才担心买到的妻子被王玉川要回,于是“目无法纪”,邀同邓元保将王玉川捆绑,勒写婚书。《南部档案》,档案号:6-384-324,同治十一年六月十八日。

永丰乡的张文玺也有类似行为。张文玺,永丰乡人,前妻亡故,中馈乏人,便时常勾诱同族弟兄张洪裕妻张马氏,恋奸后唆使马氏与张洪裕闹事,欲要改嫁。张洪裕母亲无奈,将马氏改嫁,并立有婚约。《南部档案》,档案号:11-886-8148,光绪十九年五月十三日。


立书续娶文约人张文玺,情因乏室无后,香烟莫接。有罗马氏同子张登盈其妻马氏在家,日食难度,难已(以)供养。今登盈男不怨女,女不怨男,于是娘母商议,将登盈之妻出约,请媒鲜国友、张流泉二人说明改嫁于张文玺名下为婚。比时言明财礼钱十六千文整,其钱登盈娘母亲手亦领明清楚,其母亲老衣酒水钱亦并在内。自娶之后,罗姓已至未至人等,亦不得异言称说,倘罗姓有另生枝节,有罗马氏同子张登盈亦(一)面承当,许执约禀官,今恐人心不古,特立续娶文约一纸为据。

在局人 周极 张子舒 共知

张子堃 笔

光绪十七年十月二十二日立 主婚罗马氏同子张登盈是实《南部档案》,档案号:11-202-548,光绪十七年十月二十二日。


从婚约来看,内容并无离情之处,但背后却是张文玺乱伦霸配所成。

除上述两种之外,前妻病故或有病也会促使丈夫去买妻(妾)。道光年间临江乡的张基前妻病故,便以10千文(当给5000文)的价格将刘狗儿的妻子张氏买为妻。《南部档案》,档案号:4-289-1551,道光二十年六月初六日。同治年东路积上乡29岁的王德金,因发妻吴氏病故,以12串将洪正文(40岁)的妻子朱氏买为妻。《南部档案》,档案号:6-350-1451,同治七年十月十三日至同治八年正月廿三日。道光年间政教乡赵尔孝因其妻陈女子得染摊疾,久治不愈,后以8000文的价格买得李毛狗(20岁)之妻李李氏为室。《南部档案》,档案号:4-295-52,道光二十六年闰五月初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