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寒

想起过往一切，顾清寒只觉心中悲凉，他何曾忍心对她残忍，只是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他都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啊。

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仍是掰开了她的手，背离着她走了两步，才出声道：“我脏。”

两个字，却倾吐了他一生的悲哀。

他是肮脏而罪恶的人，不值得被爱。

苏梨也没有动，她只是在原地，看着他背影轻声道：“但是你的眼睛很干净，用了你的眼睛这么多年，我还给你好不好？”

“不需要。”顾清寒拒绝得很彻底，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导盲柺，叮叮当当敲着地面前行。

苏梨便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看他进了男厕，她就在门外等。

从男厕出来后，顾清寒便离开回收厂去了住宿楼。

住宿并不是很好，是在一间很旧的大楼里，楼梯阴暗且损坏了不少阶梯，苏梨一个看得见的人都走得踉踉跄跄，顾清寒却习以为常了，走得比她还平稳。

一般在垃圾回收厂工作的人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员或者孤寡老人，实际上能找到这样的工作并找到住宿对于这些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毕竟这是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但这里的穷苦也是苏梨从来没有遇见过的。

顾清寒的房间实在清贫得苏梨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很窄小的一间单房，只能容纳一张床，没有单独的卫生间，床尾有一个插座，插座上有一个小桌子，摆放着电磁炉和锅，估计这就是他解决吃饭的地方了。

门口进来就是床尾，足以见这间房有多窄，窄到苏梨觉得自己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可尽管这样窄小的房间，却出奇地干净整洁，除了那已经发霉损坏的墙壁与天花板。

顾清寒所有的衣服都放在一个小包里，他回房间后就把身上的工作服换了下来，并拿到外面的卫生间去搓洗，晾晒。

苏梨就一直默默看着他所做的一切，除了没有一双眼，他似乎并无大碍，也没有对现在的生活有任何不满。

真的满意嘛？苏梨不明白，他就算为了赎罪也没必要把全部财产捐出去啊，就算为了躲避追捕也没必要找这样的一份工作，住在这样的地方啊？

顾清寒晒好衣服就回房，他当苏梨不存在一样，自顾自地合衣躺在床上，没有任何被褥，枕头，只有一张看起来很旧的凉席。

现在是初春时节，南方的天气早早进入微热状态，可尽管这样有时候夜里也会感到凉意。

就比如现在站在这栋破旧而阴暗的大楼里，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天气本来就有些凉了，苏梨穿着短袖，手臂却起了点点鸡皮疙瘩。

她觉得冷，不仅是因为空气冷，也是因为顾清寒的无视让她感到心冷。

她为他抛下一切来到这，他却是这样的态度，怎能不令人心寒？

就算再怎么心冷她还是没有转身离开，她静静站在原地，端详着顾清寒的脸。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她的婚礼上，在那个角落里他穿着一身黑衣，低调而沉默地看着自己。

那时候，她明明是看得见他的，可她装作没有看见。

那个时候的顾清寒也才二十六岁，他只比她大一岁，却与她经历着完全不同的人生。

有些话，苏梨原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法说出口，所以她把那些话深深地埋在心底，不曾让任何人知晓。

可在今天，在这个她喜欢了将近十三年的人面前，她决定把那些深埋心底的话再次挖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