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7▄

魏王拓跋宏计划南侵，在清徽堂引见公卿说：“朕在中原建都，政事纲领大略俱备了只有南边的敌人还没有平定，怎能效法近代天子在深宫放下帷幕不问世事呢？朕现在要南征是决定的了，但还不知确实在什么时候。近来术数家都预言说，现在去一定能成功。这是国家的大事，君臣应该各自尽量抒陈己见，不要由于朕先有言论就犹豫，将来事情决定之后，又有许多不同的意见。”

李冲回答说：“大凡用兵的法则，应该先讨论人事，而后再观察天道。如今占卜即使是吉祥，而人事并未完全准备妥善，迁都还未久，秋天的谷物并不丰收，还不能发动军事。如果照臣的看法，应该等到明年秋天再说。”

拓跋宏说：“过去十七年，朕拥有二十万军队，这是人事兴盛，而天时不利。现在天时已如人意，又说人事不充备，照仆射的说法，是终究没有征讨的时期啊！敌人近在咫尺，将来会成为社稷的忧患，朕怎敢自我安逸？如果秋天的行事不胜利，各位就都交付司寇论罪，不能不尽心尽意啊！”

早先，魏国迁都洛阳，荆州刺史薛真度劝拓跋宏先攻取樊城、邓县，薛真度带领军队侵扰南阳，太守房伯玉把他打败，拓跋宏愤怒了，认为南阳是个小郡，立志一定要灭掉它，于是率领军队转向襄阳。彭城王元勰等三十六军前后相继，军队号称一百万，吹个口令就会扬起尘土。

拓跋宏留下诸将攻击赭阳，自己领军队南下，到了宛城，夜里攻击外廓攻下了，房伯玉环着内城抵抗防守，拓跋宏派中书舍人孙延景对房伯玉说：“我现在要统一天下，不像以前冬季来春季走，要是攻不下城池，终究是不会回北方去的。你这个小城首先阻拦了我的王师，不容我不先攻占，远的期限一年，近的只要一个月，要封侯安享富贵，要枭首示众，事情只在你低头仰头而已，你应当好好考虑。而且你有三项罪过，现在说给你听，你先是事奉武帝，享受特别的恩宠，却不能尽忠效死，而为他的仇人尽了节义，这是第一项罪过。前些年薛真度前来，你伤害了我的一部分军队，这是第二项罪过。如今御驾亲临，你还不自己捆绑了投到我的名下，这是第三项罪过。”

房伯玉派遣军副乐雅柔回答说：“本地蒙受你的攻打围困，到时是必定攻下的，我是个卑贱微小的普通人，能够抵抗大威，真可说是死得其所。外臣蒙受武帝的选拔，怎么敢忘怀大恩？但是继位的君主德行有亏，主上绍继大宗，以小宗入为高帝第三子，不仅符合万民的期望，也继承了武帝的遗旨，因此我尽节守城，不敢大意失了人臣之礼。过去北边军队深入我国境界，侵犯边疆的百姓，严格要求将士防守抵抗各尽职守，我自己反省，不应被责备才是。”

于是，拓跋宏由南阳出发，留下太尉咸阳王元禧等人攻打宛城。在宛城东南角的护城河上有一座桥梁，拓跋宏带着军队经过，房伯玉派了几个勇士穿着斑纹的衣服，戴了虎头形状的帽子伏在桥墩下，突然冲出来攻击，拓跋宏人同马都被惊吓了，于是召来善射的原灵度射击，那些勇士都应弦而死，才避免了危险。

拓跋宏到了新野，新野太守刘思忌拒敌固守，魏军攻打新野攻不下来，就建筑长长的工事来围困，一面派人对城里说：“房伯玉已经投降，你为何独自选择粉身碎骨？”

刘思忌派人回答说：“城里兵力和粮食还很多，没空和你们小蛮人说话。”

魏国右军将军府长史韩显宗带领另一支军队屯扎在赭渊，成公期派胡松率领蛮兵攻打他的营地，韩显宗奋力作战打败对方，杀了他们的偏将高法援。韩显宗到了新野，拓跋宏对他说：“你击败贼人，杀了将领，很有助长军威的作用。朕正攻打坚守的大城，为何不写露布？”

韩显宗回答说：“过去听说镇南将军王肃虏获贼人两三个，驴马几匹，都要写露布，臣在东观时，私下常笑他。近来虽仪仗陛下威灵，得以摧挫丑恶的敌人，但兵士寡少，力量微弱，俘虏斩杀不多，如果也高高地拖拉着长长的丝帛，虚张自己的功绩，效法王肃的作法，臣的罪过就更大了，臣因此不能作露布，只是向陛下报告就是了。”

这时，新野人张睹率领一万多户人据守栅栏抵抗魏军，被魏军攻下了，雍州刺史曹虎又与房伯玉不和，因此延缓救援，把军队驻扎在樊城。齐国诏令徐州刺史斐叔业带兵去救援雍州，斐叔业启奏说：“北地人不乐于远行，只喜欢掳掠抢劫。如果我们侵扰敌人的境域，那么司州、雍州的敌寇自然就分解了。”

齐国依从了他的提议，就命斐叔业率领兵士攻打虹城，虏获男女四千多人。另派太子中庶子萧衍、右军司马张稷去救援雍州，魏军在沔北击败了齐兵，将军王伏保等人被魏国俘虏，前军将军韩秀方等十五个将领投归了魏国。

齐国又诏令派度支尚书崔慧景援救雍州，授予崔慧景符节，带领两万兵士、四千骑兵奔赴襄阳，让雍州所有的军队都接受他的调度指挥。齐国将军王昙纷带领一万多人攻打南青州的黄郭戍，戍主崔僧渊击破了他们，全军覆没。

齐国将军鲁康祚、赵公政带领兵士一万人侵扰魏国的太仓口，魏国豫州刺史王肃命长史清河人傅永带领士兵三千人还击，鲁康祚等人在淮水南边驻扎，傅永在淮水北边驻扎，相距才十多里，傅永说：“南边人喜欢在晚上偷袭营地，肯定在渡过淮水的地方，设置了火种做为深浅的标记。”

于是在夜里，把兵士分为两部分，埋伏在营地外头，又用葫芦储放燃料，暗中派人渡过淮水南岸，在深水处安放，并告诫他们说：“一看到火起，就把它们点燃。”

当晚，鲁康祚等人果然带领军队来偷袭营地，伏兵夹攻他们，鲁康祚败走，奔到淮河边上，火光到处燃气，不知道该从哪里渡河，一时溺死和被杀的有好几千人，还活捉了赵公政，获得鲁康祚的尸体回来。

豫州刺史斐叔业侵犯楚王戍，王肃命令傅永去攻打他，傅永带了一个心腹快马赶到楚王戍，下令填平外面的深壕，夜里在城外埋伏了一千个战士。等到天亮时，斐叔业等人到了城东，正部署军队准备围城攻打，傅永埋伏的兵士突然攻击他的后头部队，把他们击破了。

斐叔业于是留下将佐防守营地，自己带领几千精兵前去救援。傅永登上门楼，远远看见斐叔业往南已经走了几里路，就打开城门奋力追击，大破了斐叔业的军队，获得斐叔业的伞、扇、鼓、帐幕、铠甲及兵器一万多件，斐叔业进退都没有了根据，于是败走。

左右的将佐都想追击，傅永说：“我们连残弱的兵卒一共不满三千人，他们精锐甲兵气势还盛，并不是力量不如我们才失败，只是落入我们的圈套罢了。既不能测定我们的虚实，足够让他们丧胆，虏获这些就很足够了，何必再去追击？”

魏军大获全胜，拓跋宏于是派遣谒者到前线去拜傅永为安远将军、汝州太守，封他为贝丘县男，傅永有勇力，好学而能文章，拓跋宏感慨地说：“上马能攻击敌人，下马能写报捷书的，只有傅休期了。”

魏国统军李佐攻打新野，把它攻下来了，并捉住了刘思忌，问他说：“现在要投降不？”

刘思忌说：“宁愿做南鬼，也不做北臣。”

于是李佐杀了他，这一来，沔水北边大为震动，湖阳戍主蔡道福、赭阳戍主成公期、舞阴戍主黄瑶起、南乡太守席谦，都相继向南部逃跑。黄瑶起被魏兵虏获，拓跋宏把他交给王肃，王肃把他切成肉块吃了。

魏国攻下皖北城，房伯玉自己捆绑了出城投降，房伯玉的同祖弟弟房思安做魏中统军，好几次为房伯玉哭泣请求，拓跋宏才赦免了他、拓跋宏到达新野，于是任命彭城王元勰做使持节、都督南征诸军事、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当时崔慧景到襄阳，沔北五都已经陷落，崔慧景与萧衍及军主刘山阳、傅法宪等人率领五千多人向邓城挺进，魏国几万骑兵由后边追击过来，各军登城抵抗防守，当时将士早晨才匆忙进食，轻装疾走都已饥饿不堪。萧衍想出城作战，崔慧景说：“敌人不会夜里围攻城池，到了黄昏自会离去。”

过不多久，魏国军队相继到达，崔慧景从南门把军队开拔走了，各军彼此都没有通报，就相继都逃跑了。魏军从北门进城，刘山阳和部署几百人正断后，于是拼死作战，一边打一边撤退。崔慧景过闹沟，兵士相互践踏，桥梁因此断裂毁坏。魏兵由道路两旁射击，杀死了傅法宪，一时士卒投闹沟而死的很多。

刘山阳拿夹衣和兵器填塞闹沟之中才得以逃脱，拓跋宏带领大军追赶，傍晚到了沔水，刘山阳据守城池死战，直到黄昏魏兵才退走。这晚，齐国各军恐惧，都下船回襄阳去了。于是拓跋宏带领十万大军，翠羽的旌旗，华丽的伞盖，去围攻樊城，曹虎闭城自守。拓跋宏走近沔水，远望襄阳对岸，于是离去。

镇南将军王肃攻打义阳，斐叔业带领五万军士围困涡阳以救援襄阳。南兖州刺史济北人孟表正防守涡阳，粮食吃光了，就吃树皮青草。斐叔业把所杀的魏人尸体堆积到五丈之高，让城里的魏人看，另外派军主萧璝等人攻打龙亢。广陵王元羽去救援，斐叔业带兵攻击元羽，大破了元羽的军队，追赶抓得了他的符节。

拓跋宏派遣安远将军傅永、征虏将军刘藻、摄理辅国将军高聪去救援涡阳，都接受王肃的调度指挥，斐叔业进击大败了魏军，高聪逃奔悬瓠。傅永收编散乱的兵卒缓缓回去，斐叔业再次进攻，总共砍杀一万个首级，俘虏三千多人，获得的器械、各种牲口、财物有好几千万。

拓跋宏下令把三个将领戴上枷锁送到悬瓠，刘藻、高聪免死流放平城，傅永削夺官爵，贬黜王肃为平南将军。王肃上表要求再派军队去救援涡阳，拓跋宏回答说：“看你的意思，一定认为刘藻等刚刚失败，所以难以再去。朕如今少分出一些兵力，就不够制服敌人，多分出兵力，那么禁卫部队都有所不足，你认真想想看。义阳的围困该停就停，能攻下就攻下，倘若失去了涡阳，那就是你的过失了。”

王肃于是解除了义阳的围困，和统军杨大眼、奚康生等人率领步兵、骑兵十几万去救援涡阳。斐叔业看到魏兵很多，夜里就带着部队撤走了。第二天，士兵就奔逃溃败，魏兵一路追击，死伤的人员数也数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