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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楷书
要理解楷书的概念,应先追溯“楷”字的源流以及“楷模”的表意演变。“楷”的形旁是“木”,全字本指树名,俗称“黄连头木”。相传孔子坟墓四周种着这种树,树干挺拔,枝叶繁茂,像圣人直道而行的风格,堪为树中典范。“模”也是一种树,据传长在周公墓旁。这种树,叶子随时令而变,春天青翠,夏天赤红,秋天洁白,冬天乌黑。因其各季色泽纯正不错乱,不染尘俗,亦为诸树榜样。后来,人们把这两种长在圣人和先智墓旁、分别象征“直”与“正”的树合在一起组成“楷模”一词,以树喻人,称赞那些高风亮节、做事有法度、可谓师表的榜样人物。“楷书”的“楷”便传承了上述核心意思,即法式、典范。所以完整地表述,“楷书”应是简省了汉隶的“波磔”而成的笔画平直有法度、形体方正可作楷模的汉字手写正体字,也叫“正书”。“正书”的“正”字由“止”和“一”构成,这里用其命名恰取“简爽,不偏不倚,止于最好”的意思。另外,“正书”和“真书”同音,故“楷书”还有“真书”等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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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繇的《宣示表》(局部)。字体端整古雅,结体宽博扁方,横画长而竖画短,仍残留一点点隶书的况味,被视为楷书早期代表作。
那么楷书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又是由谁首创的呢?东汉以后中国进入大分裂时代,即“三国两晋南北朝”。这个时代虽然不及秦汉强盛,却是5000年中国文化的转折点。中国的文字、语言、文学艺术、宗教信仰、社会制度等,差不多都在这时发生了重大变化并影响至今。以影响了中国近2000年的文字——楷书为例,它的萌芽期大约在汉代末期,魏晋南北朝时代替了隶书成为占主导地位的字体,唐朝趋于成熟,沿用至今。可以这样说,正是从魏晋南北朝时的楷书开始,一些书家把行草笔法融入隶书,改变了隶书的波势挑法创造了楷书,汉字才真正表现出一种平稳的、固定的、容易辨认的笔法和结构,即平衡、对称、和谐的方块字。
古时科举考试,试卷必须用楷体书写,所以从前的读书人,必先学楷体。时至今日,纸质书籍用得最多的字体依旧是楷书。楷书使用时间长、影响力广,人才辈出,大家林立。在传世的作品中,楷书始祖钟繇(yóu)的《宣示表》《荐季直表》被视为早期代表作。书圣王羲之的《乐毅论》也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唐朝欧阳询(欧体)的《九成宫》、颜真卿(颜体)的《多宝塔碑》、柳公权(柳体)的《玄秘塔碑》,是楷书成熟期的代表,尤其是欧阳询的《九成宫》让人叹为观止。宋末元初赵孟(fú)的作品恬润、婉畅,形成了“赵体”,也就是楷书四大家“颜柳欧赵”中的“赵”。但严格地讲,“赵体”应属于行楷,不是规矩的楷书。今人学习书法,几乎都喜欢将“颜柳欧”这三人的字帖作为楷书的标准字帖,因为在他们的心中楷书只有到唐朝才真正成熟,唐楷的地位堪与唐诗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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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询的《般若(bō rě)波罗蜜多心经》(局部)。字势于平正中见险绝,于规矩中见飘逸,是楷书美学的形象大使和不老传奇,难怪世人称欧阳询为“唐人楷书第一”。
当然,楷书作为我国文字和书法的楷模还派生出许多其他字体。例如,楷书的分支——宋体是秦桧仿照当时雕版印刷的字模形体改造而成的。本来按照一般的习惯,谁造的字就应该以谁的姓氏命名,像前面所说的颜体即指颜真卿风格的字体、柳体即指柳公权风格的字体。可惜的是,秦桧的人品和气节太差,在抗金斗争中,是投降派的代表,曾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民族英雄岳飞,留下千古罪名,所以人们尽管很喜欢他创立的字体,但却没有承认他的版权,统统谓之“宋体”而非秦体。
综上所述,汉字的形体演变是以趋简提速为直接驱动力的,这也决定了它必然经历从图形化到线条化直至笔画化的流程,最终实现由繁难走向简约明朗、均衡对称、整齐统一。这种渐进式的变化,对汉字原有的形义对应关系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概略地说,以隶书为界,甲骨文、金文、小篆大多直观形象,字形与字义的关系简单而一致,借助字形顺藤摸瓜基本能探求其本义。隶书之后,因其抛弃了象形原则,形义关系变得模糊而复杂,甚至有些疏离。所幸即便如此,万变多没脱离其综,大部分尚能依据构形,委婉地推知或理解其意义(个别简化字除外,简化字的核心是减少笔画)。例如,“象”的甲骨文、金文均像象形。小篆仍很逼真。隶变后的楷书,只有大概轮廓了,但象形的成分依稀可见:上部的“”为头部的讹变,同时突出了长鼻牙;中间的“
”代表单边的一只眼;下部的“
”分别是笨重肥大的身躯和尾巴。应格外注意的是,如上所述,人们大多习惯于从形体的角度来研究它对汉字结构和意义产生的影响。实际上,汉字形体演变的背后,也往往是一部技术的进化史。例如,甲骨文明显带有刻画的痕迹,这取决于它坚硬的甲骨材质。篆书写成长体,则是因为竹简是窄长条,字形不能往左右横向展开,占位太宽,妨碍两旁行列的字。所以,一些表示四蹄动物的文字,如“豕”“象”等只好侧立,写成了头上尾下四蹄向左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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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为殷墟妇好墓出土的玉象。下为“象”的甲骨文、金文、小篆。“象”字下面的部件与“豕(猪)”相似,有的旧辞书便将其归入“豕”部,这说明古人通过肉眼观察,认为“豕(猪)”与“象”在类型学上存在某种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