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与陆原静书（丙子）

【题解】

本文是王阳明写给门人陆澄的答信。文章开篇夸赞陆澄为学勤奋，并表达对陆澄寄予厚望之意。第二部分则回复陆澄《大学》、《中庸》注已毁，同时要求陆澄对《大学》、《中庸》意旨大略体认研究，而非汲汲求注。第三部分则回复陆澄“博学”之意，但王阳明并未详解，只是指明陆澄需努力的方向要旨。文章最后嘱托陆澄“循本末终始天然之序”，踏实治学。文章简短，要旨明确，我们可以体会王阳明作为老师的谆谆教诲之意。如王阳明所言，作为学者一方面当一洗俗见、去功利之心，另一方面当致力于“平日用功”，“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理或有未明，当仍值得我们反思借鉴。

书来，知贵恙①已平复，甚喜！书中勤勤问学，惟恐失坠②，足知进修之志不怠③，又甚喜！异时④发挥斯道，使来者有所兴起，非吾子谁望乎？

所问《大学》、《中庸》注，向尝略具草稿，自以所养未纯，未免务外欲速之病，寻已焚毁。近虽觉稍进，意⑤亦未敢便以为至⑥，姑俟⑦异日山中与诸贤商量共成之，故皆未有书。其意旨大略，则固平日已为清伯⑧言之矣。因是益加体认研究，当自有见；汲汲求此，恐犹未免旧日之病也。

“博学”之说，向已详论。今犹牵制⑨若此，何邪？此亦恐是志不坚定，为世习所挠⑩之故。使在我果无功利之心，虽钱谷兵甲，搬柴运水，何往而非实学？何事而非天理？况子、史、诗、文之类乎？使在我尚存功利之心，则虽日谈道德仁义，亦只是功利之事，况子、史、诗、文之类乎？“一切屏绝”之说，是犹泥[11]于旧习，平日用功未有得力处，故云尔。

请一洗[12]俗见，还复初志，更思平日饮食养身之喻[13]，种树栽培灌溉之喻，自当释然融解矣。“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吾子之言，是犹未是终始本末之一致也，是不循本末终始天然之序，而欲以私意速成之也。

【注释】

①贵恙，敬辞，对方病情。②失坠，堕落。③怠，松懈。④异时，未来。⑤意，料想。⑥至，到达极致。⑦姑俟，暂且等待。⑧清伯，陆澄。陆澄，字原静，又字清伯，归安人，王阳明门人。⑨牵制，约束。⑩挠，阻挠。[11]泥，拘泥。[12]洗，清洗、洗除。[13]喻，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