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冰释前嫌
暴风雨来临之前都是出奇的平静。
比如此时我气冲冲地回家看到的是爸爸和妈妈还有爷爷难得坐在一起喝下午茶。而他们看见我微笑地招手。多么和谐美好的下午时光，可是我却即将要亲手摧毁它。
“你们为什么要一起骗我说明轩哥是我的未婚夫。”我生气地对着所有的人怒吼道。
“噢……”妈妈受到了惊吓，所有的人也都被惊讶到了。
“听着，我不知道你如何得知这个事情，可是，这不过是个仪式，当时很多事情耽搁了而已。形式上的东西不重要。”爸爸一边安抚妈妈，一边说。
“那什么才重要？企图在我空白的人生里强制决定属于我的未来。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们有替我考虑过吗？”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孩子。”妈妈说。
我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个白发苍苍却依然精神抖擞的老人。我肯定，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一定是他。可现在，他如何能够稳如泰山、安之若素地面对我的质问。
我看着额他，说：“我想和爷爷单独谈谈。”
妈妈眼中含着泪从我身旁走过。我知道，她是个脆弱的女人，禁不起这种折腾，我对她说：“对不起。”其实，我只是对爸爸、妈妈一起骗了我感到难过，可是，我真正愤怒的那个人是爷爷，我所有的怒火也都是对着爷爷的。
在爸爸、妈妈离去后。我死死地盯着爷爷，可是他也不躲避，反而也看着我。他的目光锋利、一针见血，有着让人畏惧的森严。我躲闪了，却依旧语气厉害地道：“也许你该说点什么。”
爷爷依旧无动于衷，这使我感到更加愤怒。
“你说话啊！”我已经生气地连敬语也没有说。
“我无话可说。我所做的任何事情，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他端起茶杯镇定自若地继续喝茶。我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茶杯，偌大的客厅发出了茶杯破碎的声音。而与茶杯同时破碎的，还有我和爷爷之间的感情。
“是！你就是一个专制、残忍的君王，你把我们所有的人当成奴隶，你企图控制我们。只要我们做稍微不顺着您的意愿的事情，您就想尽办法来惩罚我们。”
说着，说着，就突然已经要把持不住，声音都已经开始变调，但还是忍住说完我想说的话，“可是，我们是您的亲人，您如何能够这样对待我们？如果我们受够了，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离您而去。等到那一天，我看您如何还能在金銮宝殿上俯瞰众生。”说完便转身离家。
家，我是不打算回了。这个冷血的家，不回也罢。我感到悲哀，他对付我们的办法，是何其多，可是我能够对付他的办法，只有口头上的威胁和离开。或许离开于他而言倒是一件求之不得、耳根清净的事情呢？我不知道。可离开之后才发现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那里地方即使冰冷，可是也是家。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之时，明轩哥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可我都没有接听。我没有心情和勇气面对他。我要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呢？又该怎样面对欺骗和背叛呢？
我们见一面，好吗？手机屏幕上闪现着这句话。
天色渐黑，感觉有点冷。嗖嗖的凉风冷却了我的愤怒。手机依然在响个不停。我按下接听。
“好，我们见个面。”
他在看到我之后上前抓住了我的两只手臂，我挣脱开来。
冷冰冰地说：“讲话就好，别动手动脚。”
他的脸色明显尴尬，却仍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解释给你听。”
“不用了。我来这见你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知道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婚约，这就说明我们之间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我是自由身，你也是。你可以和任何你想在一起的女人在一起。这跟我都没有任何关系。顺便说一句，其实，你和宋之璟，你们郎才女貌，很般配。”说完我转身便走。
他又抓住了我的手臂，焦急地说：“你听我解释。”
我使劲挣脱了他的拽曳，他似乎气愤之至，大吼道：“你公平一点，听我解释一下。”
我不可思议地望了他一眼，“好，你要公平。你有说一句话的权利。我听着，你说吧！”
他本来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我诉说，被我一句话如鲠在喉。但仍是捡了最重要的话说，只一句话，一针见血。“之前的那些事都是宋之璟做的，我和她只不过是做了一场交易。”
这下轮到我如鲠在喉，吃惊地石化在原地。所想到的不是宋之璟的陷害，不是明轩哥的交易，而是我之前的所作所为。
见我呆住，明轩哥又继续说：“之前Fly的打人事件以及这次白柔的事情，幕后推波助澜就是宋之璟，她想利用这些事来打击你，从而逼迫我。”
可是，这些话我都听不进脑海里了。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所以为的幕后黑手，我言之凿凿的指责，不过是弄错了对象。我太过先入为主地把爷爷想象成一个制裁者，一个蛮横、不讲理的独裁者，一个冷血的无情的刽子手。
可是，现在发现我错了。我认为的事情不存在，我的假设也就根本不存在。他或许是专制了一点，或许是蛮横独裁了一点。可是，我是他世上唯一的孙女，他是我世上唯一的爷爷。
我没有时间理会其他纷繁复杂的事。我只知道我错怪了爷爷。又想起白天那样的举动，更是愧疚万分。为什么我没有仔细想想其中的因由。或许站在他们的立场考虑，明轩哥是我最好的选择。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知根知底。无关乎对错，只因为爱。
我挣脱了明轩哥，不顾一切往街上奔驰而去，拦下一辆的士。
城市的霓虹灯不断地闪现在眼前，或许我们都只看到了它外表的华丽，而没有看到阴影之中的那些心酸。很多事情，我们也往往只看到了表面，而没看到隐藏在之后的本质？还有，那些看不到的东西往往才是最可怕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心都藏在不同的面孔之下，没有人可以掏出他人的心探个究竟。
我总愿相信人心都是善良的，也总愿相信那些害我的人也只是被其他东西迷失了心智才做出的错事而已。先前的林研是，白柔是，就连此刻的宋之璟也是。对外人尚且如此，可是，我为什么总用最恶毒的心去揣测我的爷爷，我的亲人呢？我错了，这一刻错得一塌糊涂。
我回去时，只看见妈妈坐在沙发上等我，她见我回来，立刻眼泪花又冒了出来。我走过去抱住她，心疼地说：“妈妈，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好，好，我们不怪你。”她轻柔地说。
“对了，爸爸和爷爷呢？”
“哦，爸爸还有张妈他们都出去找你了，爷爷在书房。”妈妈说。
“打电话让爸爸他们回来吧！我上去找爷爷了。”
“咚……”我敲了两下门。
“门开着，进来。”
我走进去，看到爷爷背对着我站着看向窗外。
我说：“我回来了。”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语气中有老人家特有的深沉和笃定。
我知道这份笃定是来自漫长丰富的人生阅历，他，早就识透人心。而我，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心还太过稚嫩。
“好久没有仔细看看这座城市了，它美吗？”爷爷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
最后一句似乎是在问我，我想了一下，回答：“美，美得无与伦比，巧夺天工。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一同发出光芒，车流像光带一样一圈一圈的，它们共同映照出的光芒，将这座城市的天空照得通亮，黑夜也因此开始明亮起来。”
爷爷转过身来看着我，略带欣赏的眼光看着我，而后又骄傲地说：“这座城市最伟大的缔造者，我是其中之一。”
爷爷的产业遍及全国，房地产产业更是辉煌，它是陈氏最重要的支柱之一，正是凭借它，爷爷成为了商界的巨头。他能有如此的成就不得不说是有他本身的人格魅力存在的。我也因为他而骄傲，为是他的孙女而骄傲。
“可惜这样的风景不知还可以看多久。”他突然叹气道。
先前还像一个伟大的帝王在谈论他的丰功伟绩，可现在便成了一个真真实实的风烛残年的老人。无论是帝王，还是平民老百姓，无论富贵，还是贫穷，都无法避免地会老、会死亡。而每一个人，都应该是害怕死亡的。连无所畏惧的秦始皇也会想到要修仙灵药，以求长生不老。诚然，对于一个年老的人来说，最害怕的莫过于不知死神会何时来索要性命。
我顿时伤感不已。我不相信那个自负宝刀未老、一世孤胆的人也会惧怕死亡。而我更不敢相信的是有一天我的爷爷会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上，会消失在我们的生命中。
可是，我居然这样对待他。如果突然某一天他就离开，我是否会抱憾终身，那些诋毁，那些不信任，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歉意，那些没能做到的关怀，那些没能共享的天伦之乐。
我上前去拥抱住爷爷，开始泣不成声。“不会的，爷爷你会长命百岁的。”
他回抱住我，拍拍我的头，笑道：“傻孩子，爷爷当然会长命百岁的。别哭了，乖。”
我止住啼哭，看着这个真正像一个爷爷一样对我作出安慰和关怀的人。止不住的愧疚和悔恨涌向心头。
“对不起，爷爷，我做错了，我知道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
他微微欣慰地笑，“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
我喜极而泣：“爷爷，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可是，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关于我们的那个约定，我们一起遵守，好吗？”
他慈祥地拍着我的手：“爷爷不要你说对不起，那个约定，爷爷会遵守。可是，以后，你要回来帮爷爷。”
“好，一言为定。”
我心满意足地关上了书房的门。
而此时，我没能听见那声沉重的叹息声和那句“我怕没有时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