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快到碗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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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争利

潘王氏从开始的来势汹汹,到最后色厉内荏,铩羽而归,不为别的,只因听到香香漫不经心、轻言细语地反驳她:

“我白吃白喝、花了您的银子治病,我没为潘家做过什么?您老这样说可不对——如果不是我嫁进门为潘兆安冲喜,他能活回来?二亩水田比之您儿子的命,哪个值钱?如果不是我跟随您上山拜佛,忍辱负重保全您下山,您还有命在吗?潘兆安能活下来吗?您老要面子,怕人闲话论说儿子不中用没子嗣,逼我跟人借种,我没听您的话,老天却遂您的愿——我把大槐生出来了,壮壮实实的大槐为你潘家撑起门面,您有了孙子,不是很高兴吗?老太太,做人要讲良心,不讲良心是要折寿的!”

潘王氏听得变了脸,赶紧几步奔到屋门口,见阎婆子端了条凳坐在院门那儿拦着几个小孩不让进,孩子们吵吵嚷嚷,阎婆子骂骂咧咧,粗嘎的嗓音盖过一切,显然没人听得见屋里的对话,顿时松了口气,回过身指着香香低声骂:

“不要脸的下作娼妇!你要找死么?那事一说出来,有的是好法子让你去死!我成全你,想死快死,只别坏了我们潘家的名声!”

“请不要骂人!谁没有一张利嘴?我要开骂起来您占不了便宜,尊您是长辈,不与您一般见识罢了!”

香香的脸本就苍白泛青,神色再端庄起来,冷冷冰冰的样子倒把潘王氏镇住,她没见过这样的香香,散漫自在,从容淡定,眼里一闪而过的骄傲和轻视,又令潘王氏怒从心头起,手指差点抠进香香眼里:

“你敢骂我一声试试?立马叫你后悔莫及!弄不死你,我改姓!”

香香别过脸去,笑了笑:“所以我说尊您为长辈,不与您一般见识啊!我是您的儿媳妇,您的儿子有能耐做了解元公,不日还要上京考状元,将来做了状元公,我也是个状元夫人吧?想弄死我,难了!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病了这么久都没死,如今还会去死么?村里人都知道我病已好,能吃能睡能干活,你们要是突然弄死我,那可是太蹊跷了!村里人定然怀疑,我娘家人是吃素的不假,但想来他们早想吃肉了,必不肯善罢甘休,会让你们吃官司的!那样,即便我不乱说话透露以前那件事,潘家也没有什么好名声了!”

潘王氏恨声道:“真真是个皮厚不知羞耻的,乱嚼舌论说出去,难道你还长脸了?不遭村人唾弃才怪!”

“我不像你们母子,即将大富大贵,受人敬仰。我原本就是个乡下穷人家女子,能认得几个人?脸面能当得饭吃吗?我嫁过人,孩儿我也生过,这辈子只求一个衣食温饱,平安度日,若是你们连这点都不给我,那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一起闹出来,看谁吃亏?”

潘王氏气急败坏,恨不得像香香小时候那样,抬手就往她头上敲打几下,但现在香香会跑走,她打不着。

她深知要是堵不住香香的嘴,关于大槐出身这件事传出去,吃亏蒙羞的只会是潘家人!这就是儿子潘兆安最担心的,平日她还不放在心上,谁知这不要脸的贱丫头也会动这个脑子!

香香说得没错,只是个乡下穷丫头,被强人掳去不是她的错,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大不了遭人耻笑几声,不会有人真拿她怎样,可是潘兆安的大好前程却算是尽毁了!

“你待要怎样?我母子待你不薄,好吃好喝供养你长大,你病了,舍得花银子吃药治病,我儿子是你丈夫,你不念夫妻情,他可是掏心掏肺地疼惜你!碗里有两块肉,非要留一块给你吃,你吃药苦口,他省了买纸墨的银钱为你买改口的零嘴儿,前一阵儿还偷偷攒钱,背着我给你制得两身新衣裳……你自己拍拍胸口想一想,你、你若敢那样对着人红口白牙瞎嚼舌,对得起他么?”

香香耳听着潘王氏数落,暗想靠点边了,老太婆前头那一问,正中下怀,她可以趁机提出要求。

潘王氏把她儿子说得深情款款,香香撅嘴不屑:这样的夫妻情才不稀罕!苦哈哈的日子里只有香香像条忠实的小狗般陪伴着潘兆安,他有两块肉当然要分一块给香香吃,不然香香能有什么热量给他暖身子?香香病中吃零嘴买新衣是自己要求的,潘兆安不把香香放在眼里,不声不响另娶富家千金做妻室,富家千金嫁妆丰厚啊,他有这个能力了,他办得到,搏一个有了新人不忘旧人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连田二婶和林四婶都口口声声夸赞潘兆安好,说香香有福气,“嫁着个有情有义的好人”!

香香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不是古代人,对于潘兆安的有情有义接受无能。这身体的原主绝望而死,说明她也是接受不了的!

得有多么爱潘兆安,才舍得死去,从此不掺合不打扰他的幸福!

以前的香香是毫无抗争地沉默而退,现在的香香可不能!

她要活着,还想自由不受委屈,脱离潘家,前世夫妻离婚可以分家产,她要争取点最基本的养命的利益不过份吧?

香香对潘王氏说道:“老太太,香香自从来到您家,做您的儿媳妇,那时我已经很懂事,除了服侍您和潘兆安,里外活儿哪样没干?正如我前头说过,这个家,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功!您养我长大,病了拿银子给我买药吃,算是两相抵消,谁也不欠谁。但如今我毕竟还顶着潘兆安发妻的名份,你们既然看我不上眼,将我赶出来单独另住,是想拿回我这个名份吧?我确实病得失了人形,自知配不上您儿子了,也不想给你们丢脸,那不如这样——和离吧,给我二十亩田产,从此我不再是你潘家人,独自过日子,生老病死均与潘家无关!”

“二十亩?做梦!你几曾见过我们家有这么多田?”

潘王氏直着眼骂了一声,心里暗想:看来这乡下丫头真是长大开窍了,或是这些天有人给她说了些挑拔的话吧?哼!人谁没贪心?只要她贪,知道索要好处,那就不怕她乱嚼舌!

原本还想着趁潘兆安不在家时,寻个名目把她带回镇上,潘家大族,有的是老宅深院,随便藏个人容易得很!让她干点杂活,给碗饭吃养着,对潘兆安只说她死了,要难过也就是三两天的事,再娶回一位新妻,刘小姐比梁惠桃还要温柔丰盈,不怕他不喜欢!儿子总要外出做官,带上家眷,到时自己也跟着一起走,香香在后头管她死活呢,看她那鬼样子,估摸着也捱不了几年!

可现在看来,香香变得不听话了,她要是真跟母子俩过不去,闹腾出点什么动静来,不管是在镇上或是在乡下,传扬开去都会让潘家蒙羞……那还不如给她点好处,堵上她的嘴,大家都清静了!

潘王氏皱眉思量着该怎么做,心想即便答应香香,那也得立下契约什么的,就见三几个村上媳妇们抱的抱背的背,带一群孩子站在院门口和阎婆子说话,一边抻着脖子往里边瞧看,像是以为她这个做婆婆的在里边生吃了儿媳妇似的,一时气恼,甩袖而去。

虽没具体正式做回应,但香香有了点信心,她早看出来了:潘王氏巴望她死掉,死不了就想抛弃她,只是碍于潘兆安夹在中间,老太太动不了手,暂时没想到处置这个又病又穷丑媳妇的法子,现在,应该会考虑一下香香的提议。

天色将暗,香香拴好院门,正打算把自己关进屋子里,田二婶来了,送来了她家十二岁的大妞,浓眉大眼壮实的大妞抱着两件衣裳,有些害羞地看着香香说道:

“我白天去看牛了,刚吃了饭来,没洗澡呢!”

田二婶笑说:“今早听你说晚上一个人害怕,睡不着觉,怪可怜的,就让妞儿来陪你。只是如今农活儿忙,她早上得早起回家干活,晚上吃完了饭才能过来!”

香香已经很欢喜了,忙道:“没事没事,早上我叫她起床,今天辛苦两位婶子帮我锄了菜畦,我也得每天早起给浇浇水!大妞儿晚上可以过来跟我吃饭,我煮好了等她一起吃!”

“那不行!只是做个伴儿,又不用她起夜做什么,怎好意思吃你的?”

田二婶拉过大妞:“快叫太太!你就跟这陪着太太歇息,明早记得早起回家!”

香香笑着说:“我叫您婶子,她反而叫我太太?这是什么规矩!乡里乡亲的,叫声姐姐就是了!来大妞,姐给你烧水洗澡!”

“唉唉,哪要你给她烧水洗澡?大妞自己能干!”

田二婶急着要赶回家,便顺着她的话说道:“姐就姐吧,可在潘老太太和潘老爷面前可不能这样,得按他们富人家的规矩,喊太太!”

大妞答应了,田二婶叮嘱她们关好院门,自回家给一家子人烧水擦洗去了。

这里香香有人作伴陪睡,再不用受如同独自一人住在古堡空城里那样的恐惧感折磨,高兴不已,拉着大妞到厨房生火烧水,等她洗完澡,两个大小女孩关门上床,在床上说得几句话,很快便睡着。

这一夜香香睡得那叫一个踏实安然,连梦都不做。